餘酲 作品

第四十七章

    “欸?這隻戒指是那隻戒指?不是已經扔掉了嗎?”

    葉欽沒理會周封的疑問,把放在地上的袋子裡的小盒子拿出來,小心地打開,裡面是同款戒指,寬版,也是一顆鑽。

    葉欽想把自己的戒指和新買的放在一起,戒指盒的卡口太小,沒法並排放兩個,他硬塞了幾次都沒成功。

    周封看不下去:“哎呀這是放一個戒指的盒子啊,要收起來的話把你那枚的盒子找出來啊。”

    葉欽想了想,說:“找不到了。”

    程非池送給他的那枚戒指的盒子,第二天就被他當垃圾扔了。戴上這戒指,他就沒想過再摘下來,他還想著等過了零點,就把新買的同款戒指拿出來,程非池戴上了肯定也不會再捨得摘下。

    就像他以為程非池會永遠守著他,只要回頭就能看到他一樣。

    葉欽終究是放棄了,他把戒指盒蓋上,放回紙袋裡,左手緊緊握拳,把自己的那枚捏在手心,和那顆沾了血的星星一起。

    開學那天,首都的天氣出現回溫的趨勢,站在操場上,迎面吹來的風也有了一絲暖意。

    開學典禮剛散,葉欽就去辦公室找高三(1)班的班主任。

    “程非池啊?他的學籍已經遷走啦,去哪裡我就不清楚了,總之不是c大了。”

    葉欽不太敢確定地問:“c大?”

    “是啊。”老師也一臉不解,“a大給他發邀請他不去,非要上什麼c大,怎麼勸都不聽,申請表都寫好啦,我這裡還有一份留底呢,得趕緊拿出來銷燬掉。”

    說著拉開抽屜低頭翻找,邊找邊說:“他這麼好的成績,履歷也漂亮,哪怕上c大最好的專業都太浪費,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幸好後來又想通了,應該是家裡人出面了吧。”

    拿著廢棄的申請表從辦公室出來,葉欽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沒存姓名的陌生號碼,他匆匆掃了一眼便接了起來。

    電話裡的人告訴他已經查到程非池剛剛辦了護照和去美國的留學簽證,航班就在今天。葉欽時間都沒顧上看,拔腿就跑。

    他今天沒開車,在學校門口打了一輛車,一路催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險些把脾氣不好的司機大叔惹毛。

    到機場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航班號,忙又打電話給私家偵探,那頭說:“今天上午已經飛走了,出境之後的行蹤,我們這裡就鞭長莫及了。”

    葉欽剛才還閃著光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他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裡站了一會兒,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說到結賬,才頹然地回過神,問對方要卡號。

    網絡銀行到賬迅速,那邊見客人爽快,發來短信說免費贈送幾條先前查了一半的消息。

    葉欽將那條信息來回讀了三遍,最後將目光集中在“程非池的生父或另有其人”這一句上,看著看著,嗓子裡溢出一聲突兀的笑。

    展開一直捏在手上的那張紙,視線直接往下滑,落在申請人一欄,程非池的簽名橫平豎直,蒼勁有力,昭示著那時的他有多麼堅定,哪怕要申請的是與他自身水平相去甚遠的學校,哪怕這樣做的後果是所有努力全都白費,他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因為他答應過一個人,要跟他念同一所大學。

    耳邊人聲嘈雜,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便是入站安檢口。

    每分每秒都有人離開這片土地,有人短暫告別,有人歸期未定,有人依依不捨地哭泣,也有人面帶微笑祝福。在這往來不息的人群中,只有葉欽一個格格不入,連擺一個正常的表情融入其中都做不到。

    白紙黑字在眼前漸漸變得不清晰,一顆豆大的眼淚落在紙上,洇開墨跡,將“池”字的三點水暈成模糊黏連的一片。

    是啊,他名叫非池,他本就不該被困在這裡,不該被困在自己身邊。

    可是人才剛剛離開,他已經開始想念了。

    葉欽一遍又一遍在心裡默唸“對不起”,他想和他一樣善良豁達,沉穩鎮定,像個大人一樣笑著祝他前程似錦。可這想念剜心蝕骨,彷彿鑽進骨髓最深處,“程非池”三個字輕輕滑過腦海,都讓他疼得不能自已。

    人人都知道葉家小少爺最愛惜面子,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肯低人一頭。他怕被人看到,用紙擋住臉,又用手蓋住眼睛,可還是有淚從指縫間不斷溢出,順著手背滑進袖口,不一會兒便凍結成冰,再多有溫度的淚水都無法將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