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四十二回:重於泰山

    “他……”

    他再也沒有聲音了。謝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睦月君沒有任何反應。

    “你的仁慈,是佛賜予你的禮物。”

    這句話的聲音分明如此溫和,可是謝轍卻感到一種微妙的不適。究竟是……為什麼?他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但睦月君抬起了戴著白色手串的那隻手,正對向地面不再動彈的楓。他還活著嗎?在這個距離,誰也不能確定他的生死,可他看上去確乎不像是睡著了。

    “我借用這份力量,試著……唉,周全難保,看造化了。”

    那些潔白的珠子上浮現金色的紋路。它們先前就在那裡,現在也溢出微弱的光。睦月君的手與楓之間沒有出現任何有形的連接,但睦月君的手分明在微微顫抖。彷彿那種看不見的力量轉移到了睦月君的手臂上。天空的光芒已經微弱許多,就像是尚未彌散的、殘存的部分還在遊蕩——否則硨磲上的光輝便會被完全掩蓋。

    但他的手顫得越來越厲害……很快,睦月君的指尖開始泛起黑色,這讓他們十分不安。這感覺就像是睦月君在對什麼龐大而無形的力量說情,而對方對惡行的憤怒,被施加在他的身上。那黑色從他指尖蔓延,逐漸遍佈了整個手掌,像是被透明的火焰燒焦了一樣。被黑色侵蝕的部分也出現怪異的裂紋,如粗糙的樹幹。但睦月君眼睛也不眨一下,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他怎麼會不痛?怎麼可能?謝轍很清楚他只是將這種不適隱藏了起來。在千年前,他還曾是一位尋常的苦行僧時,各種肉體的苦難都盡數將他折磨。時間流逝,他在風雨中屹立不倒,飽經風霜,對滄海桑田再無概念——他亦是海,亦是田。這點程度的痛苦,大約,當真是無關痛癢了。

    砰!

    一股強大的推力將睦月君掀了出去。兩人連忙跑過去將他攙起來。他們注意到,他的手上的黑色痕跡蔓延到手腕處便消失了,恰好整整齊齊地截止在硨磲覆蓋的地方。

    “您沒事吧?!”

    “……唔。”

    睦月君踉蹌地站起身。他變黑的手開始潰散——化為細碎的粉塵。他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從容地伸出另一隻手,接著掉落的硨磲。再放下手臂時,那袖管便顯得鬆鬆垮垮了。他們不知道對睦月君而言,這種程度的傷需要多久才能恢復。

    “沒關係,去看看他吧。”睦月君捏著硨磲指向楓,“不知那孩子……怎麼樣了。”

    謝轍沒有動,寒觴站起身前去檢查。謝轍欲言又止,想說讓他小心些,最終覺得沒那個必要。他有一種感覺——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不會再有任何轉機。

    寒觴走上前,試圖將他拉起來。太奇怪了……他明明是個孩子,為何卻那樣沉重。他掃了一眼四周,看到那沉重萬分的切血封喉靜靜地躺在地上。那他更不該這樣了……這又是為什麼?他拉扯得更用力,這孩子仍巋然不動,與地面固定在一起了似的。深陷昏迷或者死去的人,會因為身體給不出一星半點的支撐力,顯得過於沉重,但寒觴覺得這明顯不太對勁。

    他俯下身,看到楓發白且微黃的臉。他很熟悉,這是人剛死去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