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四十一回:標誌性建築

梧惠剛才隨便點的兩個菜上來了,但上菜的換了個人,之前那位弟子遲遲不見蹤影。莫醫生看著她拿起筷子,一手一根,熟練地擺弄起來,輕易按著蝦頭,將皮完整地剝下來。

“你這個手法,我也會。”

“我知道。”她說。

莫醫生遲遲沒動筷子。他望著梧惠的筷子,看得出神。良久,他才幽幽地說:

“我之前懷疑,你有一些不好的症狀,但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怎麼了?”梧惠翻起眼皮看他一眼。

“你身上透著一種,很老練的氣質,對萬事都輕車熟路一般。”他說,“就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說錯了。相反,所有的事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梧惠的語氣說不出是輕鬆還是沉重,“我只是覺得無所謂了。把心思藏著掖著,計較細枝末節,沒有用。不如大大方方的,活得坦蕩一點。”

“你……”

莫醫生還未說完,有個身著皂色與青色長衣的人走向他們桌邊。梧惠抬起頭,認出來者正是羽的師兄,角。他的舉止還是那樣禮貌,就是表情帶著一絲無言的不滿。

“抱歉,今天涼月君不在。”他說,“您是他的哪位朋友嗎?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下您的姓名,等他回來以後,我們轉告他這件事。若有通訊地址,能寄信,就再好不過了。”

“不用了。”梧惠擺擺手,“那就是緣分沒到。不急這麼一會兒。”

“好吧。若有什麼需求,可以隨時傳喚我們。”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但梧惠和莫醫生都知道,他並未走遠,而是留在二樓時刻監視他們的動向。梧惠的聲音壓低了幾分,說:

“涼月君應該沒有離開過。他身有殘疾,行動不便。很可能就在樓上,但因為不確定我的身份,所以不願輕易示人。”

和許多人沒有熟到那個份上,還真是艱難。梧惠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跟誰的關係多好,也沒有刻意去經營、打理、維護跟誰的感情。但不知不覺,在曜州生活的這兩年,竟已為她積累下許多人脈。這些東西在一夜間忽然消失,突兀的落差感令她感到極大的不悅與不便。

“所以你又沒見到這個朋友。是他嗎?那個六道無常。”

“不是。”梧惠撥弄著菜,“其實我也沒什麼自信了。”

“那你今天,究竟是想做什麼事呢?”

“嗯……確定一些事吧。”

說罷,窗外傳來了鐘聲。聲音十分渺遠,但仍清晰可見。鐘樓坐落在宿江對岸,若是夏天水勢最為洶湧時,便完全聽不到鐘聲了。

梧惠看向窗外。霏雲軒憑江而建,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寬闊的、奔流不息的宿江,還有江邊勞作的人們。再遠處,對岸的農田光禿禿的,除棕黃的土壤外什麼也沒有。唯獨鍾樓在正午的陽光下披上金紗,直視太久甚至會讓人的眼睛有燒灼的感覺。

“從這裡,還有城中沿江的富人區,都能看到這座鐘樓。”

梧惠忽然這樣說。莫醫生接茬道:

“嗯。是公安廳廳長的父親羿帥捐款修築的吧。聽說造價不菲,但選址就不能設在繁華地帶了。也有人說,是考慮風水相關,更多人覺得是預算不夠。”

“我有個想法。我知道下午該去做什麼了。”

“什麼?”

“你有思考過這樣的事嗎?”梧惠問他,“人不能想象出自己沒見過的事物。”

“抱歉,我不太明白。”

看著莫醫生茫然的神情,梧惠便解釋起來。雖然她覺得這麼做並無意義,但多說這麼幾句也沒什麼影響。不如說,她是在藉機給自己梳理思路罷了。

“嗯……很多人應該都有這樣的體驗:就是在做夢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會忽然醒來。”

“哦,你是說這種事嗎?”莫醫生浮現瞭然的神色,“那我明白了。因為對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大腦沒有任何經驗,無法模擬出實際的情況。往往到這個時候,人們就會醒來。而且越接近甦醒的狀態,夢的收尾節奏便越快。這也是為什麼劇情總是愈發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