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二十九回:畫卵雕薪

    青鬼失蹤快一年了,沒人知道她去哪兒。有人說她見到她男人,報仇去了,也有人說她又遇到喜歡的人,隨他離開無樂城了。誰在乎呢?無非多一個談資罷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山海和黛鸞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每塊骨頭都凍住了似的。就在城主說這件事時,他們兩人已經不斷地相互對視。一旁的水無君大概是知道些他們過去的事,什麼都沒說。青鬼曾是葉月君的朋友,他或許也聽說過她的死訊了。

    總之,自清明節後,四姨太就性情大變。下人們議論,她該不會是冒犯了鬼神,中了邪才成了這副模樣。結果這麼嘴碎的人都被成王拖出去用刑,再沒人敢提這說法。

    “本王不信那些江湖騙子……”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你們受六道無常的推薦,本王姑且相信你們一次。之前來的盡是些沒用的廢物。”

    據說那些郎中都捱了打。不過或許看在水無君的面子上,就算沒治好,他也不會難為他們,無非是對六道無常的口碑有些許無足輕重的影響。難怪水無君要找如月君,他覺得同為藥師,如月君應該有辦法。可這思路其實是錯的,若真有效,那位大人最初派遣她就得了。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鬧鬼”。黛鸞和凜山海來,實在是最合適不過了。

    若細說四姨太是怎麼個“變”法兒,連城主也說不來。她一天到晚捧著那個面具,愛不釋手,吃飯睡覺都不放下。丫鬟們說,她時常一個人在屋裡自言自語。起初以為屋裡除了四姨太還有別人,聽聲音也不像其他丫鬟或者姨太太,聲音越來越多,熱鬧極了,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但每次說話都只有一個人在說。有人趁現在進去送水或者吃的,就會發現整個屋裡就四姨太一個人。她會抱著面具,說“放下吧”,直到下人離開後,屋裡再度傳來聲音。

    四姨太是怎麼憑一個人,說出那麼多種聲音的?這很奇怪。開始城主不信,直到他親自撞見兩三回,才慢慢信了。他覺得一定是她太寂寞了,就多找了幾個丫鬟和下人陪她。但她還是獨自一人悶在屋裡,就算他讓她出門也不。四姨太開始討厭太陽了。

    就算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很奇怪。從無數人口中說出來的,是四姨太的無數種模樣。時而訕笑,時而憂愁,時而冷漠,每個表情都不像是同一個人。她在短時間內的情緒變化太快,那些表情透露出的氣質都令人覺得陌生,甚至覺得那些表情也並不只屬於一人。

    “面具還在她身上嗎?”山海問。

    “在啊。”

    “這、這還不快拿走?”

    “為什麼?”城主覺得莫名其妙,“她喜歡就隨她去。別整那些鬼啊神啊,我們可不曾冒犯過什麼先人!”

    “不是這麼回事。厲鬼索命時是沒有神志的,他們會管人的善惡麼?您這樣會害了四姨太的。”黛鸞嚷嚷著。

    城主不高興了,說今日四姨太身體不適,要見明兒個見吧。

    黛鸞可真想說“病死才好,是你害死的”。但仔細想來她也是無辜,還是見了為好。只是回去的路上,山海止不住地嘆氣。他說,四姨太怕是沒個身體合適的時候。

    青鬼死前有這樣大的怨念嗎?也不是沒這可能。朽月君衣料的一角還纏在上面,面對這亦恩亦仇的物件,的確會擾亂這件遺物的氣場。他們沒有回府上安排的住處,而是先去了施無棄他們暫住的酒樓,在吃晚飯的時候交代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