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一十二回:遠謀深算

    “朽月君?”

    謝轍臉色發白,聲音也有些變了,但並不是因為恐懼。更復雜的情緒在他的口中醞釀,但這一張嘴好像根本不夠表達。他沒有見過朽月君,只是從睦月君的描述裡認識。而在江湖上,他也對朽月君的事略知一二。作為六道無常,他似乎處於一個偏門的定位,至少和他打交道的人類一定沒有好事發生。他總是隨心所欲,而閻羅魔卻鮮少過問。

    “你認識我?”朽月君輕蔑地眯起眼,“可惜我不認識你。那邊兒那個狐狸我倒知道。”

    寒觴早就站起來了,但他感覺自己被打斷了一根肋骨。口中也有些血腥味,可能內臟受了刺激。他並不屈服於此人莫名其妙的威嚴。嚥下帶著血腥的一口唾沫後,他冷冷地反問:

    “是嗎?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你。”

    “那是你孤陋寡聞。”

    朽月君的視線又掃過後方的兩位姑娘。對於剛來的葉聆鵷,他的視線沒有過多停留,反而多看了薛彌音一陣。彌音有些緊張,從小到大,除了霜月君,她從未見過其他任何一位走無常。關於工作的事,她很少問霜月君,因為她也不怎麼提。面對她的時候,霜月君就像個普通又和善的姐姐——也不那麼普通,她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關於她的好,除了自己切身感受外,還有許多受她幫助的人不斷訴說過的感恩的話。那些聲音都傳到她耳裡,如信徒簇擁著神明發出滔滔不絕的讚美。

    但這位無常鬼顯然與她所熟悉的人不同,不加收斂的妖氣從他身上溢出,令人膽寒。他的容貌、他的神態、他的音調、他的所作所為,至少彌音眼裡看到的一切都與善字無關。

    “我就說怎麼覺得你有股很熟悉的味道。”朽月君忽然用拳頭擊向手掌,像是想到了什麼,“我記起來了,你是霜月君的那個寵物。”

    “你……”

    強烈的不快如滾滾而來的積雨雲席捲她的心境。她自己甚至說不上討厭這段話中的哪部分,是比喻,還是提到的那個人?她攥緊了手中的撥片,指甲在上面發出細微的嘎吱聲。

    朽月君攤開手,表情無辜:“不會吧,你這就生氣了?我說的可是實話。你與你的好貓兒並無不同,或許境遇還更差些,卻不自知。不過,我也從來沒見哪個無常對救下的人百般呵護,像個老媽子似的。無常們殺過的救過的人太多,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別的……結果要法力沒法力,要體力沒體力,就連長的……”他上下審視了一下,得出結論,“也就那樣。”

    阿淼從始至終都對他充滿敵意,卻只是炸著毛,像以前那樣哈氣也不敢了。它很害怕,但已經足夠勇敢。

    “別提那三個字。”

    “哪三個?露隱雪見·霜月君?”他不屑地笑起來,“烏鴉反哺羔羊跪乳的故事,我聽了太多,沒意思。”

    “我確定了,你和她一樣,都讓我感到噁心。”

    薛彌音惡狠狠地說著,咬在一起的牙關也發出聲響,眼露兇光,與方才判若兩人。朽月君突然就怔住了,他或許也不曾想到薛彌音會說出這番話來。

    “看來在我忙著幹活的時候,錯過了什麼好戲。不過,現在還不算……”

    寒觴不給他說完的機會。他疾馳而來,快到看不清動作。他以牙還牙,一掌打向朽月君的腹部。可他比自己還快,一把擒住了寒觴的手腕,使出幾乎將他掰斷的力量。

    “笑死人了,不過是無意得到不知火之力的區區狐妖,還得意忘形起來?”

    話音剛落,緊接著便是什麼東西被掰斷的聲音。寒觴咬緊牙,慘叫卻還是從口中溢出來——他的手腕被折斷了。冷汗從他的額邊滑滴落,他痛得兩腿發軟。寬大的袖口落下去,露出一道長長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