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44章 第 44 章

 何況他舅舅前不久幫著樊大想意圖瓜分她家產,新仇舊恨加一塊,實在是該算筆賬了!

 樊長玉走出自家的肉鋪,直接站在大街中央插手看著郭屠戶:“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她這一嗓子,讓整條街開鋪子的人和街上零星幾個買菜的行人都看了過來。

 郭屠戶在樊長玉手上吃過虧,倒是沒敢直接跟她來硬的,只耍嘴皮子道:“我說什麼了?哦,方才路上有個窯姐兒跟個兔兒爺勾勾搭搭地走過,我說那窯姐兒和那兔兒爺呢,怎地你樊大姑娘上趕著來領罵?”

 他話音剛落,下顎處就被重重捅了一棍,力道大得郭屠戶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撞在店鋪內的櫃子上才穩住了身形。

 他單手捂著下顎,只覺兩下兩排牙齒好像是被嵌在了一起,嘴裡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好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用另一隻手指著樊長玉,卻不及出聲,一抬頭就對上樊長玉那冷冰冰的眼神。

 她只冷冷說了兩個字:“道歉。”

 郭屠戶忍過下顎傳來的那一陣劇痛,吐出一口血沫後,肝火也冒了上來,橫道:“老子又沒說你和你那小白臉相公,你自個兒上趕著認的,老子道什麼歉?”

 樊長玉懶得跟他費口舌,手中長棍又往前一送,郭屠戶嚇得趕緊矮聲一躲,那根長棍沒有矛頭,卻硬是憑著強橫的手勁兒直接洞穿了櫃門上的木板。

 讓人不禁懷疑,若是腦門子,指不定也能被她手上的長棍對穿個血洞。

 郭屠戶嚇得兩股戰戰,色厲內荏道:“你敢動老子?老子舅舅是縣太爺身邊的師爺,官司打下來能讓你牢底坐穿!”

 樊長玉說:“你信不信在你那師爺舅舅趕過來前,我能先把你腦袋擰下來給狗當飯盆。”

 論耍橫,郭屠戶還真橫不過她,頓時有些面色悻悻。

 樊長玉再次大喝一聲:“道歉!”

 郭屠戶極不情願,可看著那根直指自己面門的長棍,最終只能當著眾人的面,咬牙切齒說了句:“對不住。”

 樊長玉收回長棍,冷哼一聲:“人家都說,閹人才喜搬弄口舌是非,你這說三道四的本事,比那閹人還厲害些!眼紅我肉鋪裡這點生意算什麼,你這般本事,不進宮去混個總管太監噹噹,實在是對不起你那條說黑說白的舌頭!”

 圍觀的人鬨然大笑起來。

 其他肉鋪裡的屠戶臉上也都憋著笑。

 “閹人?別說,就姓郭的那副外強中乾樣,指不定還真是個不能人道的!”

 “聽說他兒子長得跟他表兄一個樣兒,兒子可能都是借的種!”

 “大傢伙私底下不都說是他婆娘偷人麼?天可憐見的,他婆娘被人暗地裡戳著脊樑骨罵了那麼久,原來不是他婆娘水性楊花,是他自個兒不中用!”

 “他生得人高馬大的,那玩意兒怎就不行了?”

 “據說是以前殺豬,豬掙扎的時候沒摁住,摔地上叫豬給他那玩意兒踩了一腳!”

 郭屠戶聽著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整張臉因怒氣而漲得通紅,頸下青筋都凸了起來,“瞎說什麼?信不信老子一刀一個砍死你們!”

 圍觀的人避得遠遠的,議論聲卻仍未停止。

 “看他這樣兒,分明是被戳到了痛腳,該不會是真的吧?”

 “我就說他一個大男人那般嘴碎,還動不動就罵人家俊秀小生的兔兒爺,敢情他自個兒才是個兔兒爺!”

 這話傳得越來越離譜,郭屠戶越是衝著圍觀的行人發怒,大家夥兒反而越給他編得像模像樣。

 最後郭屠戶只能仇怨地盯著樊長玉:“你給我等著!”

 樊長玉都不想給他眼神了,只道:“你那張嘴說起別人是非的時候,要多骯髒有多骯髒,輪到你自己被人編排的時候,就知道難受了?”

 言罷便提著棍子回了自家肉鋪。

 郭屠戶聽著那些人七嘴八舌說的話,哪還有心情繼續做今天的生意,索性直接關了門,躲家裡去了。

 樊長玉進鋪子後,略有些歉意地對謝徵道:“抱歉,你都要走了,還讓你被那姓郭的編排一通。”

 她方才在外邊對他的維護他都看在眼裡的,謝徵只說:“沒事。”

 眸色卻有些複雜。

 樊長玉道:“他也就仗著自己有個當師爺的舅舅罷了,等縣令任期到了調走,他舅舅就什麼也算不上!”

 剛才一番動武,她綁在袖口處的布帶鬆了。

 樊長玉皺了皺眉,解開重新纏好,為了綁得更緊些,直接用牙咬住了布帶的一端,另一隻手拿著布帶有些笨拙地往袖子上纏。

 冬衣的袖口雖比夏衫窄小些,做起活兒來卻依然不方便,加上她經常拿刀砍骨,為了保護手腕,就用布帶綁在了腕口的袖子處。

 謝徵見狀,長指拿過她手中的布帶,道:“我幫你。”

 他似乎只是在告知她一聲,並不是在徵詢她的同意,因為樊長玉還沒回話,他另一隻手已經捻住了她咬住的那截布帶,說了句:“鬆口。”

 樊長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傻愣愣鬆了齒間的力道。

 等回神時,謝徵已經不緊不慢地把她的袖子螺疊起來,在腕口處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按住,再用布帶一點點纏緊,從手腕上傳來的觸感格外明晰。

 樊長玉指尖不自覺微微蜷縮了一下。

 布帶是石青色的,他瘦長的手指裹挾著深色的布料,蒼白卻又筋骨分明,說不出的好看。

 他神色瞧著頗為專注,卻還能分心問她一句:“你們縣的縣令任期何時到?”

 樊長玉原本覺著氛圍有些怪怪的,他一說話,倒顯得沒那麼尷尬了,道:“算起來,過完年便滿三年任期了。”

 謝徵說:“那師爺的好日子該到頭了。”

 大胤官律,外放的縣令每三年一換,通常是調任,有大功績才可升遷,若有當地百姓聯名上書請留,那麼也可留任當地。

 樊長玉問其原因,他以官律解釋後,樊長玉恍然大悟,隨即笑道:“那我更不怕那姓郭的了!”

 師爺只是縣令請的幕僚,壓根不吃皇糧。

 既是替縣令出謀劃策的,那必然也知曉縣令許多陰私,基本上每一任縣令調任或升遷,要麼是帶著自己的師爺一起去新的地方上任,要麼就給師爺一筆銀子,勒令往後不得再給旁人當謀士。

 就清平縣縣令在幾年在清平縣的所作所為,百姓寫萬民書請命留下他是不可能的。

 那麼不管縣令是升是貶,都不會留在清平縣了,就算郭屠戶的舅舅依然在給他當師爺,任地都不在清平縣了,自然也沒法繼續在清平縣耀武揚威。

 謝徵替她綁好裹住袖口的布帶後,一抬頭便瞧著她臉上那個肆意張揚的笑容。

 他微斂了眸色,移開視線道:“好了。”

 樊長玉活動了一下手腕,臉上笑意不減:“確實是比我自己綁得緊些,謝了!”

 殘留在腕口的收緊感,彷彿是他手還按在上面,經她這麼一揉,那股異樣感才消退了些。

 謝徵道:“舉手之勞。”

 樊長玉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道:“我得趕緊給溢香樓送貨去了,鋪子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謝徵說:“放心。”

 樊長玉走到門口,又扭頭囑咐了句:“若是有人來買肉,賣完了,對方要預訂的話,你也幫我記一下。”

 謝徵頷首應好。

 樊長玉這才放心離去,坐上牛車時,沒忍住又小幅度地揉自己那隻手腕,卻也說不上哪兒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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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天路滑,樊長玉趕了半個時辰的車才到了縣城的溢香樓,隔著老遠就瞧見溢香樓大門前圍了一圈人,隱隱還有哭聲,像是有人在號喪一般,人都擠不過去,更別說牛車了。

 樊長玉只得下車去問擠在外邊看熱鬧的行人:“溢香樓怎麼了?”

 看熱鬧的大嬸回頭瞥了她一眼,道:“溢香樓的飯菜吃死了人,那家人的兒女直接把棺材抬到溢香樓大門口擺著了,正討要說法呢!”

 樊長玉心中一驚,她也在溢香樓做過事,知道樓裡採購的菜品都是最上乘的。在菜品質量這塊,俞淺淺一向沒大意過,怎會突然吃死人?

 她攥住那大嬸問:“什麼時候的事?”

 大嬸看她這麼激動,道:“聽說是昨天中午在溢香樓用飯,在樓裡那會兒吃著飯人就突然口吐白沫了,趕緊叫了大夫,結果人還是沒救回來,今兒一早,就來找溢香樓算賬來了。”

 邊上兩個漢子看了樊長玉一眼,嘖嘖搖頭:“收著這麼貴的錢,端上來的菜還吃死了人,這酒樓老闆其心可誅啊!”

 “官府要是不嚴格查,以後誰還敢下館子吃飯?”

 “早就聽說這溢香樓的女掌櫃會些歪門邪道,聽說是在飯菜里加了東西,吃了就讓人上癮,不然哪能短短几年裡,就突然開起兩座酒樓,生意還紅火成這樣,沒準兒這回就是那東西加多了,才吃死了人!”

 “要我說啊,就得一命抵一命!抓了那女掌櫃問斬得了,看面相就是個不安於室的!保準不是什麼好人!”

 樊長玉聽著兩個戴著氈帽獐頭鼠目的男人一臉鄙夷地議論俞淺淺,氣得嘴角都抿平了。

 她從人群中退出去後,讓趕牛車的老伯在不擁堵的路段等著,自己則去了溢香樓后街的巷子。

 從溢香樓後門進了樓裡,樊長玉發現後廚幾乎沒什麼人,管事和平日裡接待貴客的夥計們都在大門那邊和鬧事的死者兒女理論。

 樊長玉好不容易瞧見一個夥計,忙叫住他問:“俞掌櫃呢?”

 夥計以為她是送滷肉的,連連擺手道:“樓裡的情況樊老闆也瞧見了,今日不能收您的滷肉了。”

 樊長玉說:“我這時候找俞掌櫃,自然不是為這個,昨日死在樓裡的那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夥計一臉晦氣道:“誰知道,昨兒樓裡一位客人突然發病,掌櫃的瞧見了說怕是羊角風,趕緊讓請大夫去了,那家人一開始還感恩戴德的,把人接回去後,夜裡突然沒了,今日一大早就抬著棺材來酒樓門口鬧事,讓酒樓賠他家老翁的性命!這不明擺著訛錢嗎?”

 “掌櫃的怎麼勸那夥人都不讓步,打算破財壓下此事,對方也不依,瞧著就是專程來鬧事的。掌櫃的擔心是被哪家酒樓給陰了,報官了遲遲沒有官兵過來,掌櫃的親自去官府那邊走動關係去了,只是出去好一會兒了,人還沒回來。”

 樊長玉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

 俞淺淺前幾日的席面辦得漂亮,溢香樓在縣城也打出了名氣,搶走了不少大酒樓的生意,肯定會惹人眼紅的,但對方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俞淺淺,委實是可惡了些。

 溢香樓大門外能聚起那麼多人,那家人抬著棺材來鬧事是一部分原因,可所有人都在口誅筆伐俞淺淺,沒一個人站出來替俞淺淺說話,甚至還說溢香樓的菜里加了會讓人吃上癮的藥物,樊長玉下意識想到那兩個獐頭鼠目的男人。

 那二人一唱一和的,不就是在故意說給不明真相的人聽,拱火挑事麼?

 勸不走抬著棺材的那夥人,就先把引導輿論的人給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