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玉京溯仙（十七）(我來過這人間...)

“那就去看看。”丁文是想看看更多了。山邊村的情況其實已經讓他想做點什麼了。但這裡的問題，不是說一個惡村主在壓榨所有人這麼簡單。換言之，並不是說換個村主就能改變的。甚至於，換一個村主，連改善一段時間都不行。大晴派的惡村主，除掉了，換個有人性的，還沒那麼貪婪的，至少幾年可得太平。所以丁文當時就會直接除惡，猶如每日家裡的清潔打掃，管一時也得做。臨風城的山邊村的情況，就是從制度上壓榨人，換村主毫無作用，換上來的村主照樣會遵守城主府指定的規則行事。這裡的人，即使在受刑的，也從內心覺得他們的處境是命不好，只能認了。要改變臨風城的情況，丁文知道，必須解決一個惡才能改變！那個惡——也就是這裡的制度制定者。丁文雖然沒有見面，卻已經很肯定，臨風城城主的混沌之體的嗜好——就是愛錢。離開了山邊村，一路往臨風城的途中，遇到的客店，飯店，雜貨店，統統都是官賣。丁文吃飯的時候給錢打聽，聽那掌櫃的說：“這些不官辦怎麼行啊？私人開，枕頭杯子塞的爛棉花，逮著一個宰一個，城主府辦事的人出門在路上都住不到幾家正經的客店。官賣了價錢按規矩來，旺季漲價多少、淡季降價多少都有明確規定，這些錢也都歸了城主賺去，怎麼可能不官賣呢？”丁文想著山邊村獵戶的獅子大開口，這番話是有現實基礎的，不過，實際上問題並不在於官辦與否，而在於賺黑心錢的代價太小。其根本又在於：臨風城的人視金錢為唯一，賺黑心錢是理所當然，不賺這種錢的人，肯定會被臨風城的人視為傻子。至於城主為何不讓賺黑心錢的人支付足夠大的代價呢？很顯然，那需要匹配大量的督查人員，會增加城主府的公共開支。相較之下，與其增加開支，不如全部官辦，由城主府賺走所有的錢就成了最後的選項。臨風城的城主在解決問題的時候，選擇了金錢，捨棄了城民。沿途經過的村莊，本來以為跟山邊村有什麼不同，結果卻發現，一路十幾座村莊，沒有一座是正常的。沒有一座村莊，是正常點的狀態……村裡資源官賣，村主，官賣裡工作的人不是刑徒，但也有負債，只是每個月的收入足以覆蓋債務利息，一直定期還得起錢。因為沒有真正的實際權力，物資的生產，開採，全都得如數上繳。村主倒不是忠於職守而不貪沒，而是臨風城有一個很厲害的規則——舉報貪沒、違規謀利的事情，舉報者可以得到保護，最低程度也能安排到與原住地遠的地方生活，還能得到舉報事件中罰沒的財產的十分之一至十分之三；有些情況下還能取代被舉報者的職務。換言之，村主要貪沒，被負責記賬的舉報了，傾家蕩產賣兒女再揹負十輩子還不完的債是一定的。舉報的人可以直接頂替了被舉報者的職務當村主，受刑的村主罰沒的錢的十分之一歸舉報者，不夠達到獎勵標準的話，村主一家未來生產勞作的收入，還債部分繼續按十分之一的比例償還給城主府和舉報者。這種制度下，舉報者跟城主府的利益是一致的，舉報者好，城主府也好。誰貪沒，誰就是在為舉報者和城主府做額外的貢獻。村主再怎麼善待合作貪沒的人，給予的利益也沒辦法比舉報更大。舉報的罰沒是以村主任期村子產出的十倍計算，十倍的十分之一就是村主的全部家當也不夠給的，何況還有直接頂替村主職務的好處。當村主的，想的不是貪沒，而是時刻防止被人栽贓陷害，所以產出的一應賬目都必須清清楚楚，唯恐被人設計陷害。丁文吃著東西，繼續問做菜的村民：“你們一直在村裡，為什麼會欠債還不起被入刑？”“我出生就被賣了。我爹孃就是欠債的虧貨啊！他們就是刑徒，我娘每年生一個，生孩子的獎金加上賣孩子的錢都用了還債。他們欠錢是碰上連續兩年收成不好，房子的租金都付不起，後來就住草棚，草棚也得給佔地的租金，第三年連草棚都住不起，利息也還不起，就破產咯！”“這種情況在臨風城還挺多？”丁文在別的村子也聽說了諸如此類的故事，臨風城的村民住的房子都是要付錢的，自己搭建草棚，或者睡荒野，也要給標準不等的佔地費。即使自己買了房子，也得按比例支付佔地費，不過比租金便宜多了。購買房子的話很貴，通常是祖上傳下來的，靠一兩代人買並不可能。“都這樣，沒幾個村不是刑徒村，就算不是，早晚也會是。咱們這裡只有城主了不起，永遠賺錢，早晚所有的錢，所有刑徒的子子孫孫都是城主的。”那人言語間，竟然還透露著對臨風城主的崇拜之情……“隔壁村有一個，那是運氣好，爺爺那輩就能生，一年一個，生了十八個，養活成了十三個，全都十四歲結了婚，也生孩子，一年一個的生，命好，一半都活成了。到了第三代，彙總了錢，捐獻給城主，把原來的村主擠掉，當了村主。三代人，捱餓著熬了過來，算是出頭了。”“臨風城生孩子有獎勵，人口增加的很快，有那麼多事情讓這麼多人做？”丁文頗為好奇，因為紅淵山城的情況，沒了鬥獸場之後，就得靠城主府出錢讓許多失業的人有活幹。“開荒啊！挖山平地種糧食，採藥，挖礦。還裝不下的人就在城裡的重生廣場。”“重生廣場是什麼？”丁文聽的好奇。“買賣刑徒的地方啊，不管運氣好壞，碰到的買主如何，都像是重生改命了嘛。”“原來如此……”丁文覺得這重生廣場的名字，起的太貼切了。臨風城，遠遠望去，城牆刷了金漆，光照下耀耀生輝，彷彿整座城市都是黃金打造。臨風城的城主嗜好財富，會讓城市塗上金色，簡直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