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他們在之前從未見過面,即便是談合作,籤文件,也更多時候是JIN以語音的方式談的。如今見面,斐瑞卻在一瞬間感覺到了心臟縮緊,那是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可這也只是一瞬,斐瑞握住他的手,微笑,“我應該不用自我介紹了吧,JIN先生。”
“不用。”JIN眼睛彎了彎,又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你很漂亮,看一眼就能記得住。”他又笑道:“不知道斐瑞先生是否有婚約?”
斐瑞怔了幾秒,臉上仍然是微笑,他的手指在口袋裡動了下。很快的,他露出了愉悅的笑容,並不將這冒犯當做什麼,只是道:“很感謝你的誇獎,但我覺得,或許更專業一點對我們的合作更好。JIN先生。”
JIN挑起眉頭,睜大了眼,顯出了誠摯的無措來,道:“抱歉,是我冒犯了你嗎?我可能是生病太久了,很少見到人,所以有些拿捏不住交流的分寸。”
他的黑眸裡有著些認真,凝著斐瑞,薄唇勾出了個有些呆的笑,“對不起。”
斐瑞的呼吸重了些,他的眼睛眯了下,又道:“JIN先生,還是開始正題吧。”他感覺到JIN身上的細微惡意,那種惡意隱藏那雙和她有些相似的,總顯得有些無辜憂鬱的眼睛裡。
他意識到時,按了下口袋裡的控制器。很快的,那種充盈輕鬆的情緒將他的小小不悅掃光,連帶著因為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人時的負面也情緒也驅趕離開,一種令他覺得舒適的,淺淡的,又讓他有著對生活的期待與嚮往的愉快侵佔他的思緒。這足夠讓他應付這些沒完沒了的會議, 沒完沒了的採訪, 沒完沒了的事務。他的人生充足而真實,向上而積極。
他是優秀的總裁,優秀的omega,優秀的合作伙伴。
當這場會議即將結束時,天空已被染成了有些骯髒的鉛灰色,他跟隨著安保在摩甘比現任總裁——jin的護送下走到了一樓大堂。離去時,他們以象徵友好的握手結束了會面,只是JIN並沒有迅速鬆開手。他黑色的眼睛像是在審視,又像是欣賞,從頭到尾地凝視著斐瑞。
JIN道:“為了保證我們的合作,我想要確定,您和那位陳秘書長現在沒有聯繫了,是嗎?”
斐瑞的手指顫了一秒或者兩秒,藍色的如同寶石的眼睛在此刻的光影下有了陰翳。但那時間太短,更深的情緒尚未上湧,他便感到了一種平靜而寧和的舒適。那種舒適令他輕鬆地完成了答話。
“沒有。不過我並不想參與你們的圍獵。”斐瑞眼睛彎了彎,又道:“輪換會議前,你們能解決掉吧?我聽說她今天又逃過一劫。”
JIN鬆開了手,也笑,“那就好。”
他這才鬆開手,目送著斐瑞遠去,一陣微冷的風吹過,他咳嗽了起來。
ROY低聲道:“是不是術後適應還有些問題?需要我叫醫生——”
“沒事。”JIN一面擺手,咳嗽卻仍然沒有停,眼中有了些淡淡的霧水,“輪換的時刻就要到了,我可以忍。”
他扯了唇,呼吸越發沉重了些,又垂下了眼睛往電梯裡走。
下屬與安保靜默地跟在他身後。
夜色慢慢沉了下來,室內的燈光亮起,暖融融的燈光逐漸變冷,大堂也愈發明亮。
玻璃電梯一路高升,JIN得以俯瞰著一城城區的景色。電梯越升越高,街道上的行人甚至是公司裡的職員也越來越小,小得像是螻蟻。
JIN想到了什麼似的,話音含了些譏誚,“爬得再高又有什麼用呢?”
ROY附耳過去,聽他的吩咐。可JIN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仰著頭,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流淌時的鼓動。
*
天氣有些冷了,我恍惚中醒來過幾次,可試圖起身時,便立刻感覺到寒冷。於是我只能又鑽進被窩裡睡去,在這樣斷續的睡眠之中,夢也是斷斷續續的,都是些過去的事。
或者說,都是關於陳行謹的事。
在六城和家的傭人房住時,在我還更小,小得還會老老實實完整老師佈置的作業時,陳行謹經常來我房間。那是個床靠著衣櫃,衣櫃靠著書桌,書桌前對著窗,窗外是高高的灌木叢的房間。
我寫作業時,他就會躺在我床上看書。他大我幾歲,身量卻高很多,蜷縮小床上時,兩條腿就會擠著我的椅背。他明明在看書,但只要我支著臉發呆,他就會用腳頂住椅子踢一下讓我回神。
次數多了之後我也很煩,直接一躍而起,踩著椅子跳上床抱著他的手就咬。但那次反抗讓我很挫敗,因為陳行謹就任由我咬,就算咬出了血,他也只是握著書看我。
我鬆開滿是鮮血的嘴時,他說他有傳染病,會通過血液傳染那種,並且告訴我我會渾身瘙癢到處是包還會流血。那件事給我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具體的已不敢再回想,可惜夢境強迫我回顧我以淚洗面的那個晚上。
當然,我夢到的更多的,還是上中學的時候。
陳行謹渾身是傷,帶著很多血的時候,總會來找我。他總是冷著臉,用他那具清瘦卻高挑的身體挨擠著我睡覺。
我不喜歡問,也不想關心他的事,可是我猜得到,他或許是為了某些事長期熬夜監視。我並不喜歡和他接觸,我討厭他身上的味道,可他從來不管我的喜歡與否,只是給我塞一把帶血的錢。
但那對我來講是一段很難熬的日子,因為我們都是alpha,信息素的對抗讓我人生第一次理解到什麼叫錢難掙屎難吃。
如果到這裡我還可以忍受,那麼後面的夢,終於讓我掙扎著想要醒來了。因為在夢裡,我開始高強度刷碗了。
陳行謹這個賤貨做飯做的飯巨難吃,像是一團溼漉漉的水泥,而我在接受水泥的澆灌後還要洗碗。我很愛偷懶,吃完飯後喜歡把碗堆在一邊。他從來不管我,直到沒有乾淨的碗的時候,他才會蹙起眉頭,把我拎到廚房洗碗。
每到那時,我都會十分絕望,因為我要面對的是一大堆如同水泥一般黏在碗上的糊狀物結晶。
這個夢比前面的夢都要更難熬,因為這個夢太色香味俱全了,檸檬的味道酸得我流眼淚,也讓我鼻子癢癢的。它簇擁著我,又裹挾著我,水池裡的碗一個又一個地泡著,而手邊的碗仍然像一座高山一樣俯瞰著我。
時鐘一分一秒過去,手邊的碗一個也沒減少,我卻越來越累。
我努力搓碗,越搓越著急。
救命,我洗、我洗、我洗不完了!
時鐘走動的聲音越來越快,我的汗水越來越多,眼淚都要飈出來了,也正是這時,我睜開了眼。
窗外,夜色如墨,星星稀疏,風吹入窗內帶來一陣溼冷。
……還好,是夢。
我縮了縮身體,卻驟然發覺夢魘一般的洗潔精味沒有散去,濃重得我想打噴嚏。什麼味道?在哪裡?我正疑惑,卻又感覺到懷裡抱著溫度極高的柔軟,我低頭掀被,看見有人躺在我的懷裡,白色的髮絲幾乎鋪陳在身下。
我蓋上被子,又掀起來,又蓋上。
反覆多次後,喀左爾被凍醒了,他動了動身體,睜開了眼,又冷漠地望著我。
我:“……”
不是,你冷漠就算了,冷漠地躺在我懷裡,我被窩裡是什麼意思?!以後你還敢冷漠著幹什麼,我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