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還沒有
司禾美眸微眯,言語輕挑:“你能亂殺,我不能亂殺?”
道信沉默一瞬。
“可你殺人,卻是用的我菩提香火。”
女子側目凝望身邊男人,只覺得他的光頭分外扎眼……
司禾隨手遞過那柄闊劍,誠懇道:“我欠白馬寺的,以此補償吧。”
道信:……
“幾百年前,我便見過這柄劍。”
司禾蹙眉,將天傾劍隨手拋入了汪洋:“不要拉倒。”
“我留在外面的元神沒了,想討債去壽雲山。”
女子身影漸漸消散。
道信突兀抬頭:“前輩!”
司禾瞬間回眸,慵倦道:“你也想喊我主人?”
道信合掌行禮:“道信要回中州了,願他年能與前輩聯手共抵道劫。”
女子微微闔眸,身形化作雲煙飄散。
·
丁巳年,春。
恰逢雨水時節。
蘭慶集秘境結束,神刀嶼橫壓楚國大小宗門,陸刀神君臨天下。
楚國由來已久的刀劍之爭有了變化,但皇室卻並未傳柄移籍,長生坊依舊是散修心中的聖地。
因為在蘭慶集秘境結束的當天……天下再無神刀嶼。
至今尚未有人能夠領悟的青雲壁,伴隨著無盡屍骨沉沒在深邃汪洋之中。
……
海風撲面而來。
其中並沒有腥臭,反倒是多了一股使人神魂舒暢的異香。
永寧州,天香,香痕海。
周曉怡怔怔站在海邊,一雙通紅的美眸使其看著分外憔悴。
她幾次拿起了父親的傳訊玉,卻又緩緩放下。
“冥殤州,梁卿,築基九層。”
“九劍聖地出身,奪舍轉修血衣,為天下行走而來。”
趙慶醒來數日,也只說了這麼兩句話。
其餘時間便一直獨自待在清歡身邊……像是痴傻了一般。
王姝月抿著粉唇,抱膝蹲靠在礁石之下,也是連日來不言不語。
她到現在都不能理解。
夫君成為永寧血子之事,究竟與那從未有任何過節的梁卿有何干系?
他想當天下行走,可夫君從未有過這般念想,根本就不會去與他們爭搶……
他只是想安安穩穩的陪家人守在壽雲山。
甚至血神峰都不願長留,他們一家已經在壽雲山建好了宅院……
為何會有如此咄咄逼人之事!
夫君人在長生坊,還沒有成為血子,便有人要趕盡殺絕,只是為了阻止他進入龍淵?
女子披頭散髮,貝齒在粉唇上咬出血痕,不知道該對夫君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
水晶棺中,散落的珠玉和藥草散發奇詭異香。
顧清歡赤裸著殘軀,腰身盡處猙獰的傷痕與白骨上沾滿了靈蜜,正在緩慢蠕動著。
但她的容顏早已不復往日清麗,即便是服食過駐顏丹,但缺少了靈氣的滋養也顯露了幾分老態。
道基的崩碎撕裂了丹田,她沒有辦法再修行了。
會如同一個凡人一般老去,慘重的傷勢使得她生命如同風中殘燭,壽元不足二十年。
趙慶靠在棺外,面色蒼白如紙:“司禾能夠延壽。”
“鳳皇樓與白玉樓,都有辦法使你重新修行。”
“清饒一具骨頭架子都能夠修行……你也能。”
顧清歡臉頰上滿是淚痕。
生著婦人的面龐,卻如同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可……修行好累。”
她努力繃出笑意。
“主人。”
“咱們回壽雲山吧。”
“清歡還沒死,能接著陪你走下去。”
“不要再想梁卿的事了。”
“陸青已經死了。”
“咱們可以在壽雲山活很久很久。”
“等清歡有了雙腿,還能跟在你們身邊……”
趙慶雙眸無神,看著眉眼因劇痛而扭曲的婦人,心如刀絞。
這些日子,他腦海中一直迴盪著司禾的話語。
“主人盡力了……”
他顫抖著伸手撫平顧清歡的眉心。
笑聲中滿是苦澀。
“你這幅容貌,倒是剛好配上我的年歲。”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玉京弟子……”
“若是沒有天道殘片,我就是條狗。”
“路邊沒有人管的野狗。”
“被欺負了只能跑,只能躲。”
“我帶著姝月跑,帶著你們去攬仙鎮……”
“修行這麼多年,自己老婆成了這幅樣子,還是隻能跑……只能躲……”
“那我還修它做什麼?”
顧清歡沉默不語。
耳邊傳來主人的澀笑。
“我的主人盡力了。”
“可你的主人……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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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淺》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