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心有魔障
“我是顧清歡。”
清歡凝望著那與她一模一樣的身影,如此低聲自語。
似乎對方也在這幻境裡尋覓了十五日……直到此刻才和自己相遇?
言語傳出之後。
面前那與她一般無二的女人……眸中的詫異與驚懼竟更盛了幾分。
對方緩緩握緊了銀槍,冷聲低語:“你是幻境演化而出的。”
清歡:!?
饒是以她的脾性,此刻也不由氣結。
怎麼會有個和自己一樣的人……拿槍指著自己,說自己是幻象!?
簡直荒謬!
她心思急轉,嘗試理清眼前的境況。
主人絕不會讓自己在這裡停留十五日。
故而這片漆黑無法感知的世界,必然是某種幻境無疑。
而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
應當便是螭龍妖主留下的試煉了。
要先行在幻境中戰勝自己嗎?
清歡稍稍繃緊了心神,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極為艱難的爭鬥。
戰勝自己……
她當即便要提起銀槍與其對峙。
但!
也正是這一刻,她真的慌了心神。
顧清歡只覺得纖指扣緊了自己的掌心……
她這才恍然驚覺,一直持握在手中的銀槍,不知何時不見了!
她想要去儲物戒中尋找。
但纖指上的那枚儲物戒,也不見了!
嗡!
腦海中傳來陣陣刺鳴,清歡此刻只覺得像是在做夢一般。
於此同時,她還發現了另一件讓她心驚的事——
自己身上那磅礴的妖氣,不知何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雙眸之間,更沒有了那滾燙炙熱的感覺。
察覺到這些之後。
清歡柔和的眼底瞬時有朦朧水霧輕顫。
雖說她極為抗拒那雙金瞳,但心中卻也極為珍惜近日的一點一滴。
那雙愈發明亮金瞳……根本不是她自己修行得到的。
都是主人一點一滴的心血,是主人犧牲了龍淵的千尺機緣,為她換來的。
以至於哪怕是煉化青影的龍骨,她也能夠完全忽視。
可如今——她竟然弄丟了。
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在她心裡醞釀……
或許,自己真的不是顧清歡。
眼前之人才是!
那自己……又是什麼?
不——
這是幻境……
顧清歡只覺得頭痛欲裂,抬眸之間沾染了血色的兇厲瞳孔,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自己。
但那位龍威浩瀚的女子,金瞳之間卻也隱隱露出幾分不忍之色。
“她是你的心魔。”
“斬去她。”
這片漆黑的世界裡,多出了另一道淡漠的聲音。
但卻又無法分辨男女,彷彿只是一種奇異的意志。
心魔……
清歡悵然若失。
幾乎是一瞬間,她分明瞭眼前的境況。
自己真的不是顧清歡,眼前之人才是。
自己……只是心魔。
她怔怔的盯著眼前的女人。
卻發現對方握槍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
當那裹挾著凌冽寒芒的槍鋒指向自己時,其晦暗的金瞳之間,有一抹清淚溢出了眼眶。
不知不覺間,清歡也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這一刻,顧清歡真的相信了。
眼前的人,才是……她自己。
有微涼的纖手拂過自己的面頰,將淚水拭去。
清歡便也緩緩抬起素袖,為對方擦拭淚花。
在觸碰對方面頰的一剎那。
她腦海中有一幅幅畫面閃過。
賀陽縣,冬天凌晨,天還未亮。
醉花居外的長街上空空蕩蕩的,地上的雪層映著月光。
有身形瘦弱的少女,穿著單薄的素衣,手上臉上血淋淋的……指甲都已碎裂。
她咬著牙繃著嘴翻越了醉花居的庭院,跌落癱倒在長街之上。
少女大口大口的急促喘息,只疼的小臉扭曲,眸間滿是淚水,而後步履踉蹌的扶著石牆,慌忙逃離了身後的妓院,逃離了自己的及笄禮。
賀陽縣,春日傍晚,日暮西沉。
少女端著偌大的木盆,將為小姐浣洗乾淨的衣物,一件一件搭在了晾衣繩上。
而後趁著其他人都去吃飯的時候,跑回房間中取了自己的木槍,獨自在空蕩蕩的院落裡演練。
沒有人真的教過她什麼,她便只能看著其他人的動作,一點點學習那些男子的槍法槍架。
之所以飯都不吃,而是偷偷演練木槍,只不過是怕有人望見後,對她奚落嘲諷罷了。
丹霞宗,炎炎夏日,月色皎潔。
有女子拖著疲累的身子,自藥田之中返回。
她默默凝望那些前往丁字院的師姐,前往丹堂的師姐……
而後獨自捧著草木經冊,又躲回了藥田裡,躺在田壟間死記硬揹著各種草木的習性。
交萍縣,洶湧的泥洪侵吞而至。
孱弱消瘦的幼女,大口的吞飲著泥漿,小小的眼眶裡滿是汙穢,淚水與血絲沖洗著雙眼與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