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九十六章 雲上琅琅杏花香

    洪州的這個採伐院,與大驪朝廷在禺州、婺州設置的織造局相仿,都是與昔年龍窯督造署差不多性質的官場“邊緣”機構,官不大,但是密摺能夠直達天聽。只不過採伐院主官品秩相對是最低的,像那禺州的李寶箴李織造,就是官身相當不低的從四品,畢竟採伐院又要特殊幾分,不屬於常設衙門,更像是一個過渡性的衙門,事情辦完了,朝廷不出意外就會裁撤掉,所以被抽調來這邊當差的官吏,興致都不高,一來採伐院沒有什麼油水,再者誰要是當真秉公辦事了,還容易惹來一身腥臊,畢竟朝廷和洪州屢禁不止的偷採巨木一事,幕後勢力,誰沒點朝廷靠山和依仗,就說那個當地的豫章郡南氏,一年到頭開銷那麼大,會沒有沾邊這檔子生意?

    在大驪官場,為何會有個“大豫章,小洪州”的諧趣說法?

    還不就是因為豫章郡南氏出了那麼個貴人,曾經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南簪,她是當今天子宋和與洛王宋睦的親生母親。

    要說母憑子貴,整個寶瓶洲,誰能跟她比?

    採伐院剛剛設立那會兒,整個洪州官員都在等著看好戲,想要看看那個從京城裡邊來這邊趟渾水的林正誠,在豫章郡如何碰一鼻子灰。

    但是作為主官的林正誠上任後,既沒有拜訪任何一位豫章郡官員和皇親國戚,也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甚至都沒有去豫章郡任何一座大山逛逛,幾乎可以說是足不出戶。

    結果在一夜之間,所有偷採盜伐山上巨木的,從臺前到幕後,全部消失了,都不是那種暫時的避其鋒芒,而是主動撤離,銷燬一切賬簿,一些個走都走不掉的人物,更是被毀屍滅跡。光是豫章郡境內的十幾個店鋪,全部關門了,一個人都沒有留下。當然可能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釘子”,全都自己清理乾淨了。

    只說那個在整個洪州勢力盤根交錯的南氏家族,就在前不久,正月裡,在祖宗祠堂裡邊召開了一場關起門來的議事,七八個嫡出、庶出子弟,直接就被除名了,從族譜上邊剔除出去,而且沒有給出任何理由。有不服氣喊冤的,也有幾個言語叫囂、狂悖無禮的,前者被打得當場滿嘴都是血,至於後者,就那麼被直接打死在祠堂裡邊。

    朦朧小雨潤如酥,有貧寒少女提著籃沿街賣杏花。

    曹茂最後是在一間售賣瓷器的鋪子裡邊,找到了那個兩鬢雙白的林正誠,跟個郡縣裡邊的老學究差不多,就是顯得沒那麼年邁暮氣。

    店鋪掌櫃也是個老人,正在那兒笑話這位林老弟,既然兜裡沒幾個錢,就別痴心妄想了,鋪子裡邊的那件開門貨,甭想了。

    林正誠瞥了眼門口那邊的曹茂一行人,將一隻瓷瓶輕輕放回架子,與掌櫃說下次再來,掌櫃揮揮手,說話很衝,林老弟若還是沒錢,就別再來了。

    林正誠走出門去,問道:“找我的?”

    年輕武將把手中的油紙傘遞給林正誠,自己剛好能與身邊女子共撐一把傘,一舉兩得。

    林正誠沒有客氣,與那個手背滿是傷疤的年輕人笑著道了一聲謝,接過油紙傘。

    曹茂先掏出兵符,自報姓名和禺州將軍的身份,再輕聲解釋道:“本將有命在身,必須親自走一趟豫章郡和採伐院。相信林院主已經得到上邊的消息了。”

    林正誠淡然說道:“隨便逛就是了,難不成採伐院那麼點高的門檻,還攔得住一位禺州將軍的登門?要說曹將軍是專門找我談事情,免了,我只管偷採盜伐一事,其他軍政事務,無論大小,我一概不管,也管不著。”

    禺州將軍身後那幾個隨從,都覺得這個林正誠,不愧是京官出身,官帽子不大,口氣比天大。

    一州刺史都不敢這麼跟曹將軍話裡帶刺吧。

    曹茂還是極有耐性,說道:“相信林院主聽得懂曹某人那番話的意思,事關重大,出不得半點紕漏,我還是希望林院主能夠稍微抽出點時間,坐下來好好商議一番。”

    林正誠笑道:“曹將軍可能誤會了,這個採伐院,不比處州窯務督造署和附近的織造局,職務很簡單,字面意思,就只是負責緝捕私自採木的人,以後衙門若是有幸不被裁撤,最多就是按例為皇家和朝廷工部提供巨木,所以曹將軍今天找我談正事,算是白跑一趟了。要說曹將軍是來談私事,家族祠堂或是宅邸需要一些被採伐院劃為次品的木頭,那我這個主官在職權範圍內,倒是可以為曹將軍開一道方便之門的,價格好商量,記得事後別大張旗鼓就是了,否則我會難做人,都說官場傳遞小道消息,一向比兵部捷報處更有效率,我這種地方上的芝麻官,可經不起京城六科給事中的幾次彈劾,曹將軍還是要多多體諒幾分。”

    曹茂有些無奈,跟這種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最難打交道。面上寒暄,胸中冰炭。

    我跟你商議陛下微服私訪的天大事情,你跟我扯這些芝麻綠豆的私情瑣碎,你林正誠當真會在意與一個禺州將軍的官場情誼?

    曹茂便跟著轉移話題,笑道:“據說如今盜採一事都停了。”

    林正誠點頭道:“估計是採伐院的名頭,還是比較能夠嚇唬人的。”

    曹茂之所以如此有耐心,是因為作為前大驪巡狩使蘇高山的心腹愛將,比起身後那幫隨從,曹茂要多知道些內幕。

    不過關於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採伐院首任主官,其實曹茂就只是多知道兩件事,但是足夠讓曹茂慎重再慎重了。

    第一件事,林正誠並非大驪京城人氏,而是出身驪珠洞天,他是後來搬去的京城,才在兵部捷報處當差多年。

    第二,林正誠還是那個林守一的父親。

    大驪京城欽天監有個叫袁天風的高人,白衣身份,最擅長月旦評和臧否人物,在林守一這邊,就曾有一句“百年元嬰”的讖語,結果林守一四十來歲就躋身元嬰境了。

    有說錯嗎?林守一難道不是在百歲之內躋身了元嬰?

    又有好事者詢問林守一能否百年玉璞?袁天風只是笑而不言。

    曹茂如今在朝中有一座隱秘靠山,姓晏,是個通天人物,如果說大驪王朝是如日中天,那麼此人就是大驪朝的影子。

    曹茂從這位大人物那邊得知,皇帝宋和,其實對林守一極其器重,對這個滿身書卷氣的年輕修士,早就寄予厚望,甚至是願意把他當作未來國之棟樑來精心栽培的。所以早年才會有意讓林守一接替擔任禮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在這個作為大驪朝廷最有實權郎中的清貴位置上,再在京城官場積攢幾年資歷,即便不參加科舉,有先前擔任過大瀆廟祝的履歷,再破格提升為禮部侍郎,朝堂異議是不會太大的,將來林守一如果再獲得書院君子的身份,那麼有朝一日順勢接掌禮部,就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將來大驪廟堂,刑部有趙繇,禮部有林守一,再加上其餘那撥如今還算年輕的幹練官員,文臣武將,濟濟一堂。

    一個四十歲出頭點的年輕元嬰。如果不是林守一出身驪珠洞天那麼個千奇百怪的地方,差不多歲數的年輕一輩,就有陳平安,劉羨陽,馬苦玄,顧璨……再加上林守一喜歡清靜修行,埋頭治學,這才使得本該更加引人矚目的林守一,未能獲得與他修為、學識相匹配的名聲。

    林正誠都沒有邀請他們去往衙署落座喝個熱茶。

    曹茂已經有了無功而返的心理準備,想著實在不行,就自掏腰包,與採伐院私底下購買一批被官吏鑑定為次品不堪用的木材?

    又遇到了一位沿街叫賣杏花的貧家女,見到了迎面走來的曹茂和林正誠一行人,賣花娘就立即退到牆角根那邊站著,她眼中有些好奇,不止是民見官、貧見富貴的那種畏懼。

    那個撐傘的年輕武將,就將油紙傘交給身邊的女修,他快步走向前去,與少女詢問價格,掏出錢袋子,掏出幾粒碎銀子,乾脆將一籃子杏花都買下來,擔任禺州軍府隨軍修士的女子,朝他遞迴油紙傘,接過花籃,她摘下一朵杏花別在髮髻間。年輕武將用蹩腳言語向她稱讚幾句,女子貌美如花,男子的情話土如泥壤。

    林正誠突然主動開口說道:“曹將軍跟處州落魄山那邊,有沒有香火情?”

    曹茂臉色如常,“早年在家鄉那邊,跟當時在書簡湖歷練的陳山主見過一次面,但是算不上香火情,勉強能算不打不相識,之後就再沒有見過。”

    身後幾個,都是第一次聽聞此事,一個個大為驚訝,咱們曹將軍可以啊,竟然跟那位年輕隱官是舊識?聽意思,“打過”交道?

    林正誠就沒有多說什麼。

    採伐院的一眾官吏,都知道林院主在新年這個正月裡,似乎心情不太好。

    可能是覺得這個採伐院主官,不好當?又好像在等什麼,結果沒等著,就顯得有幾分神色鬱郁。

    去年冬末,閉關之前,林守一給霽色峰那邊寄出一封密信,提醒陳平安在正月裡,可以去洪州豫章郡的採伐院,登門拜年。

    林守一就又給採伐院寄了一封家書,說自己已經跟陳平安打過招呼了。

    上次關係疏淡至極的父子,難得多聊了幾句,按照林守一的估算,此次閉關所需神仙錢,還有一百顆穀雨錢的缺口。

    當時林正誠一聽這個數字,就立即打退堂鼓了,攤上這麼個好像吞金獸的不孝子,就只能繼續保持一貫父愛如山的姿態了,聽到林守一說已經跟陳平安借了錢,補上缺口。林正誠就半開玩笑一句,既然跟他借了錢,就不用還了。林守一自然不敢當真。

    可林正誠其實給某個晚輩備好了一份見面禮,此物按照山上估價,差不多就是一兩百顆穀雨錢。

    這是他擔任小鎮閽者的酬勞之一。

    對於如今家底深厚到不見底的年輕山主來說,這麼件禮物,可能根本不算什麼。

    另外一個回報,是崔瀺與林正誠有過保證,林守一將來不管修道成就如何,都可以在大驪朝廷當官,是那種可以光耀門楣而且名垂青史的大官。

    自認是半個讀書人、又在督造署當差多年的林正誠,很看重這個。

    林守一,字日新。

    聖人抱一為天下式,知榮守辱為天下谷。既日出日新,宜慎之又慎。

    林守一的名與字,都是國師崔瀺幫忙取的。

    陸沉上次死皮賴臉做客採伐院,混賬話,糊塗話,玩笑話,輕巧話重話,打開天窗的亮話,蓋棺定論的明白話,混淆在一起,沒少說。這裡邊又藏著陸沉一句自稱貧道多嘴一句的話,大體意思,是說林守一因為他這個當爹的偏心,才是去了某個機會,某個機會一沒有,就牽一髮而動全身,導致一連串的機緣,萬事皆無,滿盤皆輸。而且陸沉最後還補上一句,他當年擺攤算命,是給過林正誠暗示的,言下之意,你林正誠執意如何,導致如此,那是你犟,但是貧道可是給予過你和林守一許多額外善意的!你們父子二人,不能不領情啊,做人得講點良心,所以貧道吃你幾顆粽子咋個了嘛!

    其實林正誠當時就聽進去了,只是他林正誠這輩子為人處世,至多是為某些人事而感到遺憾,還真就沒有後悔二字。

    至於林守一知道這個真相後,作何感想……你一個當兒子的,還敢在你老子這邊造反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林正誠在兒子那邊又一向是極有威嚴的,可真要讓林正誠主動開口提及此事,其實並不容易。

    ————

    身為處州刺史的吳鳶,主動拜訪州城隍高平。

    在一州官場上,雙方算是屬於平級。

    吳鳶脫去一身官袍,只是身穿便服,站在州城隍廟大門外。

    門口懸掛有一幅黑底金字的對聯。

    念頭闇昧,白日下有厲鬼,吾能救你幾回?你且私語,天聞若雷。

    言行光明,暗室中現青天,何須來此燒香?膽敢虧心,神目如電。

    一向沒有任何官場應酬的城隍爺高平,自然是不會露面迎接吳鳶的,倒是有個朱衣童子,一個蹦跳離開香爐,屁顛屁顛跑出城隍廟,翻過那道高高的門檻,再飛快跑下臺階,畢恭畢敬與吳鳶作揖行禮,口呼刺史大人,說些大駕光臨蓬蓽生輝的場面話。再一路低著頭側過身,伸出一隻手,保持這個姿勢,領著吳大人步入城隍廟。

    吳鳶是來這邊與高平閒聊的,不涉及公事,就是聊點處州外山水官場的趣聞,比如如今有幾個關鍵的水神空缺,大驪朝廷那邊一直懸而未決,中部大瀆暫時只有長春侯和淋漓伯,是否會多出一個大瀆“公爺”,人人好奇,像那北俱蘆洲的濟瀆,就有靈源公和龍亭侯。再就是楊花升遷後空出的鐵符江水神,以及曹湧離開後的錢塘長,各自補缺人選是誰,都不算小事。

    此外原本在大驪朝廷山水譜牒上,只是六品神位的白鵠江水神蕭鸞,前不久在兼併了上游的鐵券河後,這位水神娘娘的品秩順勢抬升為從五品。而舊鐵券河水神高釀,祠廟改遷至鄆州,轉任細眉河水神,屬於平調,神位高度不變。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消息靈通的山水官場,看待此事,都覺得極有嚼頭,就像京官多如牛毛,京官外放,主政一方,即便品秩不變,當然還是重用,作為細眉河源流之一的那條浯溪,藏著一座古蜀龍宮,規制不高,畢竟屬於上古內陸龍宮之流,可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說也是一座貨真價實的龍宮,黃庭國哪有這份本事,自然是被宗主國大驪王朝的修士尋見的,那麼等到龍宮真正被打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細眉河,自然而然就會水運暴漲,而高釀這位河神的地位,就跟著水漲船高。

    吳鳶都進門了,高平便走出神像,朱衣童子早已經招呼廟祝趕緊去整幾個硬菜了。

    一邊走一邊聊,在齋堂那邊落座後,吳鳶笑道:“寒食江的山水譜牒品秩,與鐵符江水神,還是差了兩級,他想要補缺,難如登天。”

    高平點點頭,所以黃庭國皇帝那邊的鼎力舉薦,意義不大,大驪朝廷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吳鳶笑問道:“這位玉液江水神娘娘,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她會暗示我,只要幫她外調別地,平調都可以,大驪境內任何一處水運貧瘠之江河,都沒有問題,她甚至願意降低半級神位?”

    高平捻起一顆花生米丟入嘴裡,說道:“先前因為一樁可大可小的事情,處理不當,結果鬧大了,就跟落魄山結下了樑子,她總覺得留在玉液江,睡覺都不安穩。與其每天擔心翻舊賬,還不如躲得遠遠的。”

    吳鳶調侃道:“高釀倒是撿了個肥缺,以後禮部的山水考評,那條鄆州細眉河,想不要優等考語都難吧?”

    高平說道:“估摸著是落魄山那邊的授意吧,明面上是魏檗的手筆,畢竟是一尊北嶽山君,朝廷還是要賣他幾分面子的,上柱國袁氏和兩個京城世族,稍微一打聽,是魏檗的意思,就只好捏著鼻子認了。魏檗這傢伙心眼小,攤上這麼個喜歡舉辦夜遊宴的山君,誰不怕下次再有夜遊宴,被魏檗故意穿小鞋,他們幾個家族扶持起來的仙府、平時關係好的山水神靈,不得砸鍋賣鐵?”

    吳鳶笑道:“披雲山再想要舉辦夜遊宴,很難了吧?”

    已經是相當於仙人境的一洲山君了,再想抬升神位,得吃掉多少顆金精銅錢才行?

    就算大驪朝廷再偏心北嶽披雲山,國庫又有盈餘,也不可能這麼做,不然中嶽山君晉青,肯定第一個跳腳罵人,直接跑御書房吵架去。而其餘幾尊寶瓶洲山君,尤其是南嶽範峻茂,她是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含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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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守一的閉關之地,幾乎沒有人能夠猜到,既不是大驪京城,也不是寶瓶洲北嶽或中嶽山頭的某處洞府道場,而是一個脂粉氣略重卻在大驪地位超然的長春宮。

    長春宮,名副其實,似有仙君約春長駐山水間。居閒勝於居官,在野勝於在朝,此間山水最得閒與野趣。

    在一處連祖師堂嫡傳弟子都不許涉足的禁地。

    四面環山如手臂,圍住一湖,山水相依,美好盈眸。風景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有翹簷水榭駁岸出,鋪覆碧綠琉璃瓦,立柱架於水,有群鳥白若雪花,徐徐落在水上。

    岸上綠樹有聲,禽聲上下,水中藻荇可數,陣陣清風如雅士,路過水榭時,細細輕輕,剝啄竹簾,春困淺睡之人,可醒可不醒。

    水榭內,設一睡榻,臨窗一案几,擱放有一隻香爐,幾本真跡無疑的古舊法帖,

    一把用來驅蟲撣塵的麈尾,一摞山水花鳥冊頁,各色文房清供兼備。

    有女子在水榭內的榻上,睡了個午覺,她剛剛醒來,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伸著懶腰打哈欠,午睡初足,低頭瞥了眼繡鞋,翹起腳尖,挑起一隻繡鞋,想了想,又有些煩躁,便隨便踢開那隻繡鞋,光腳踩在地上,走出水榭,水榭臨湖一面,設置美人靠。這個意態慵懶的美人,便將胳膊橫在欄杆上,下巴抵住胳膊,她看著平靜如鏡的湖面,眼神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