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逍遙遊
魏檗笑罵一句,“倒是馬屁精。”
陳靈均繼續說道:“看完那邊的壯觀風景,如果還有閒餘的心情,我們就去荊老神仙的流霞洲走走看看。最近我搜集了些關於流霞洲和一些涉及青宮山的山水邸報,呵,就我這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脾氣,如果只有自己,倒也無所謂,大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可是帶著小米粒一起闖蕩江湖,我就必須要多幾個心眼了。起先不是怕荊老神仙扛不住事嘛,幾個大老爺們湊一堆喝酒,說話都是打折扣的,都懂的。桌上拍胸脯震天響,啥都包在身上,桌外碰到點事了啥都有難處。”
魏檗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陳靈均最煩魏夜遊這副話裡帶刺的酸儒德行,只是不在落魄山中,暫且忍他一忍。
“結果蒐集了幾十封過期的老舊邸報,你猜怎麼著,意外之喜啊,發現荊老神仙在酒桌上還是說得委婉了,過於自謙了,什麼萬一出了狀況報他的名號,他在那邊略有幾分薄面,山上山下都會賣他的人情,想必不會與我們過分計較,一些個恩怨,山上的小坎小難,自然而然就都成了誤會,不打不相識……哈,翻閱了邸報,才曉得原來荊老神仙在他家鄉,說話硬氣,做事霸道,威望極高,豪傑得很吶,好像除了那座天隅洞天不太買他的賬,整座流霞洲,山上山下,誰都要與這位老神仙豎起大拇指!”
見那陳靈均晃著大拇指,魏檗笑呵呵。
荊蒿不這麼說,難不成還當著陳清流的面,說自己在流霞洲是橫著走的人物?
魏檗說道:“你捎句話給白登,讓他不要總盯著玉液江不放,小心過猶不及。”
“還有這檔子事?我怎麼不知道。”
陳靈均揉了揉下巴,說道:“放心,我會把話帶到,讓曾錯注意些分寸。”
魏檗眼角餘光發現打量了一下青衣小童,人情世故,官場門道,還是有些長進的。
如今又有一座不起眼的“淫祠”小山頭,是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酒桌三兄弟,極講義氣。
哥仨在落魄山,很是見過一些世面,雖說確實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廝殺、鬥法,但是跟陳清流同桌喝酒,見過了劉十六,帶虎頭帽的白也……一顆顆道心,磨礪得無比堅韌,他們仨始終共進退,相互幫襯,怎就不是患難見真情的過命兄弟了?
陸地龍宮華胄出身的白登,剛剛榮升為鐵符江的江水正神,上任水神楊花,如今身份何等尊貴,官場也是會講一講風水寶地的。所以白登能夠強勢補缺此位,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朝中有人好做官,何況白登在那“朝中”還不止有一人。
這些時日都在充當小說家、筆耕不輟的曾錯,如今就待在水神府,當那狗頭軍師,共襄盛舉。
流霞洲老飛昇荊蒿的愛徒,玉璞境高耕,如今在那金璞王朝,已經是貴為國師的顯赫身份。與顧璨選址全椒山的扶搖宗成了近鄰。
鐵符江水神府和金璞王朝國師府,兩邊經常書信往來,互訴近況,報個平安。
陳靈均小聲說道:“我提醒過了他們,你這邊可別記仇啊,不許給鐵符江穿小鞋。”
魏檗說道:“有景清祖師罩著,鐵符江還怕這個?”
陳靈均幽怨道:“又說怪話。”
魏檗說道:“到了中土神洲,記得不要惹事,也不必怕事。”
陳靈均頓時興高采烈,不說怪話的魏夜遊,還是很好的。
魏檗說道:“估計落魄山開峰一事,很快就會提上議程,你可以考慮起來了。”
陳靈均歪著腦袋,眼神不知是清澈還是茫然,呆呆看著魏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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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象劍宗臨海,高崖聳立,海天相接,每逢大潮拍岸,騰波觸青天,高浪灌日月。
崖刻有氣魄極大的“腳下海天”四字,潮水磅礴,洶湧奔來,如劍氣相逼。
酡顏夫人一走,齊廷濟坐在竹蓆上,立即臉色陰沉,一揮袖子隔絕天地,開門見山問道:“怎麼回事?”
陸芝費解,反問道:“什麼怎麼回事?”
齊廷濟惱火道:“大道性命,如此兒戲?!”
陸芝疑惑道:“怎就兒戲了?”
齊廷濟一巴掌拍在桌上,道:“陸芝!”
從劍氣長城到南婆娑洲,陸芝從未見到齊廷濟如此失態,沉默片刻,說道:“不也是一位飛昇境劍修了。”
齊廷濟怒極反笑,“好好好,也對,陸芝連老大劍仙的話都敢不聽,何必在意一個破宗主的看法。”
大概陸芝覺得有趣,難得有個笑顏,勸說道:“宗主,別說氣話。”
齊廷濟氣得說不出話來,拿手指點了點陸芝。
跟那陳隱官好的不學,倒是學會了說怪話是吧。
陸芝轉移話題道:“選址一事還順利?”
齊廷濟沒好氣道:“陸大劍仙還樂意管這種芝麻綠豆大小的閒事?”
陸芝瞪眼道:“姓齊的,我心情也不太好!”
齊廷濟給氣得半死。
第二撥剛剛入山的劍修胚子,相較於第一撥六十幾個,這次人數較少,只有三十二人。他們主要來自南婆娑洲山下各大王朝,其中既有五六歲就展露出極佳資質的孩子,也有十五六歲、已經孕育出本命飛劍且氣象不低的少年少女。
加在一起,差不多剛好就是百人。
看架勢,一洲一代人,最為年輕一輩的劍仙胚子,算是要被龍象劍宗給掐尖了。
他們暫不記名,只能在外門修行,主要由邵雲巖和酡顏夫人負責他們的修道事宜。山中修道個幾年,資質差的,尤其是心性不定的,都會退還,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至於他們能否留在龍象劍宗,能否成為齊廷濟、陸芝的親傳弟子,過不了多久,龍象劍宗都會坐穩一洲仙府執牛耳者的那把交椅。
天時地利人和兼備,齊廷濟便開始著手準備創建下宗,這次單獨去往扶搖洲,就是為了此事。
那邊由於顧璨選址全椒山,創建了作為白帝城下宗的扶搖宗,加上楊千古也已刑滿釋放,離開功德林,重新坐鎮後山,齊廷濟就只好更換地點,畢竟兩座宗門之間不宜距離太近,不是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能解決問題的,天下適宜開闢為道場洞府的地盤,總歸是先到先得,之後便是汲取天地靈氣、歸攏山水氣運,等到一洲陸地,仙府門派的數量多了,各自圈地,作為後起之秀的新山頭,就只能見縫插針,尋一處勉強過得去的所謂形勝之地。
在那戰事慘烈的扶搖洲,跌了境的天謠鄉劉蛻,即便還有一位老飛昇的楊千古,劉蛻仍是當之無愧的一洲東道主。齊廷濟登岸,雙方見面之後,主動要求擔任龍象劍宗記名供奉的劉蛻就一路陪同。
至於陸芝閉關,齊廷濟全不擔心,一來陸芝作為修士,積累道力已久,證道飛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閉關成功不值得奇怪,不成功才是怪事。再者在浩然天下,誰敢找陸芝的麻煩?她不找誰的麻煩就好了。
他齊廷濟在劍氣長城遞劍,那是一樁責無旁貸的本分事,而陸芝哪怕從不以浩然人氏自居,一直將劍氣長城視為家鄉,如今浩然天下,誰不對陸芝敬仰幾分,尤其是那些女子練氣士,只要提及陸芝,都會神采飛揚,她們只是遺憾一事,陸劍仙未能刻字。
說句難聽的,齊廷濟如果出於私怨,宰掉了哪位山巔修士,中土文廟那邊幾個管事的,都不會替他說情,至多就是不偏不倚,秉公行事。可要是換成陸芝,老秀才管不管?估計連亞聖都會幫她說幾句話,甚至連禮聖都有可能開口。
齊廷濟問道:“陸掌教當真說過,兩座福地對調是最好的選擇?”
陸芝點頭道:“陸沉說是說過,是不是玩笑話,我就不確定了。宗主聽過就算。”
齊廷濟說道:“已經跟劉蛻談妥了,我會親自遷徙福地,跟天謠鄉更換福地。”
稍作停頓,齊廷濟問道:“你知不知道天謠鄉那座祖山的真正來歷?”
陸芝搖頭道:“我哪裡曉得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浩然密事。”
齊廷濟欲言又止。
陸芝皺眉道:“對調福地一事,劉蛻開價很高,想要砸錢修繕祖山,所以我們這邊比較為難?上次遊歷蠻荒,我還有點盈餘,夠不夠填補窟窿?”
齊廷濟啞然失笑,搖頭道:“與此無關,是兩碼事。劉蛻是個爽快人,並不貪財。”
陸芝愈發疑惑,直接問道:“這傢伙想要與我結為道侶不成?”
齊廷濟忍俊不禁,連連擺手,“劉蛻屬於有賊心沒賊膽,絕不敢開口的。”
說實話,劉蛻確實仰慕陸芝,但是劉蛻哪敢主動找砍,齊廷濟更不敢當這月老。
天謠鄉的宗門祖山,名為碧霄山。
下宗是一塊飛地,位於流霞洲,擁有一座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白瓷洞天。
上次文廟議事,按照戰功大小,文廟送出了四座福地,除了龍象劍宗,此外還有分別是劉蛻的天謠鄉,還有寶瓶洲老龍城,桐葉洲玉圭宗。福地品秩相差不大,分別名為青霓,懸弓,雙鯉,浮蟻。
天謠鄉的開山祖師,是一位綽號“多寶道人”的野修,時人並不清楚,他是妖族出身。道人以法寶眾多著稱於世,生平無所好,只是嗜酒如命。長久以往,守著一座孤零零的山頭,大限將至,才收了個不記名弟子,傳下那隻裝滿寶物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