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七十七章 進山

    婦人站在門口,滿臉譏諷,大聲調笑道:“好好一個健壯漢子,結果跟姓氏一個鳥樣!軟師傅,哦不,阮師傅,以後再來我家鋪子買酒,可要收你雙倍價錢嘍!如果阮師傅哪天腰桿硬了,我說不定就一文錢也不收了,酒白喝,人白睡。”

    阮邛一路漠然走到街道盡頭,身形一閃,沒有返回小鎮南邊的鋪子,而是去了北面,來到一座小山之前。

    盡是碎瓷,堆積成山。

    阮邛在距離這座小山三十步外的地方,隨便找了個地方盤腿而坐。

    一個嗓音在不遠處響起,“這麼巧,你也在。”

    阮邛點點頭,丟過去一壺酒。

    老人接過酒,掂量了一下,嘖嘖道:“這會兒去劉寡婦鋪子買酒,是個男人都得吃點虧。”

    阮邛當然不願意聊這個,而是問道:“楊老先生,新任督造官吳鳶身邊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看不出深淺,表面上倒是與常人無異。”

    老人正是楊家鋪子的楊老頭,喝了口酒,“身份未知,但老話說得好,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不對啊?”

    楊老頭說完這句話後,便笑著仰頭望去。

    瓷山之巔,有一位青衫少年,雙手攏袖而立,眉心有痣,笑容春風。

    少年從袖子裡抽出一隻手,搖了搖,“進門先喊人,入廟先拜神。我是懂規矩的,先見過了阮師,又來見楊老,禮數上挑不出毛病。”

    楊老頭沒繼續喝酒,不知哪裡找了根繩子,把酒壺系掛在腰間,抽了口旱菸,笑道:“進山入澤,畫符震懾。只是不知道你畫的是鬼畫符,還是神仙符啊?”

    少年收起手,身體微微前傾,笑眯眯道:“不管楊老和阮師如何誤會,總之我此次登門,保證跟兩位打過招呼之後,就不再有交集了。嗯,如果說真有,恐怕就只是城隍閣的建立,暫時是我負責,會稍稍跟兩位沾邊,至於什麼文昌閣武聖廟,我可管不著,我就只管得著一座芝麻綠豆大小的城隍閣。”

    按照市井坊間的說法,一縣地界之內,縣令全權管轄所有陽間事務,至於那尊高高在上的泥塑城隍爺,其實會負責盯著治下夜間和陰物。

    阮師皺緊眉頭,是大驪朝廷的禮部供奉?還是欽天監的練氣士?

    不過無論根腳是在禮部、欽天監,還是在大驪皇宮的某處,既然能夠這麼膽大包天地站在瓷山之巔,肯定最少也是一位站在中五境最高處的十樓修士。

    所以這位少年肯定不是少年。

    眉心好似一點硃砂的清秀修士,看著楊老頭說道:“老先生,有言在先,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楊老頭使勁抽了一口旱菸,最後卻只吐出一縷極其纖細的煙霧,並且很快無聲無息消散天地間。

    貌似清秀少年的修士雙手依舊籠在袖中,只是袖口微動,他像是在十指掐訣。

    阮邛重重嘆了口氣,“看在我的面子上,兩位就此作罷,要不然我們三人混戰,難不成真要打爛這方圓千里?”

    少年立即雙手離開袖子,高高舉起,很有見風轉舵的嫌疑,笑嘻嘻道:“我沒問題。”

    楊老頭鼻子一吸,兩縷不易察覺的青紫煙氣迅速飛入老人鼻子。

    老人冷笑道:“你知道不少啊。”

    少年伸手捏了捏鼻子,“不多不少剛剛好,比如我只知道該稱呼你為青……大先生,而不是什麼楊老先生。”

    少年故意漏掉了一個字。

    不是玩笑或是有趣,而是在那個字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老人的殺意,堅決而果斷,所以他選擇暫時退讓一步。

    少年身體後仰倒去,笑道:“就此別過,希望沒有什麼再見,陽關道,獨木橋,還是鬼門關,各走各的,各顯神通嘛。”

    向後倒去的青衫少年不見蹤跡。

    阮邛沉聲道:“有可能是上五境!”

    楊老頭嗤笑道:“大驚小怪,你阮邛不也是上五境。東寶瓶洲再小,那也是九洲之一,莫說是十一十二樓,十三樓練氣士,也不是沒機會冒頭。”

    阮邛心情並不輕鬆,搖頭道:“我畢竟只是初登十一樓,境界尚未穩固,雖然是兵家出身,還算擅長攻伐之道,廝殺之術,可……”

    老人搖頭晃腦,轉身離去,手持煙桿,吞雲吐霧,“你就知足吧,世間修士何止千萬,十樓修士就已是鳳毛麟角,何況是上五境。說到底,其實你忌憚那人,那人何嘗不在忌憚你。瓷器撞玉器,你們兩個其實都心虛的。”

    阮邛想想也是,本就不是鑽牛角的性子,乾脆不再計較那個奇怪少年的來歷,雙方能夠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和氣生財。

    轟然一聲,阮邛身形沖天而起,到了雲海之後,迅猛墜向溪畔。

    慢慢悠悠晃盪回小鎮的楊老頭笑了笑,“年輕氣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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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青衫少年郎走在小鎮巷弄之中,嘀嘀咕咕道:“夜禁得有,更夫

    得有,坊市也得有,百廢待興,咱們縣令大人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