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四百九十章 膚膩城的下馬威

    天微微亮,陳平安離開客棧,與趴在櫃檯那邊打盹的夥計說了聲退房。

    年輕夥計也不以為意,點點頭,算是知曉了。

    雖說那位頭戴斗笠的年輕遊俠,提前兩天退房,可這份錢又落不在自己兜裡,年輕夥計便有些提不起勁兒,讓客棧打雜的女子去清掃房間,等會兒再說吧。

    年輕夥計轉過頭,望向客棧外邊的冷清街道,已經沒了年輕遊俠的身影。

    他一想到壁畫城那邊傳來的小道消息,便有些不開心,三幅天庭女官神女圖的機緣,都給外人拐跑了,虧得自己有事沒事就往那邊跑,心想這三位神女也仙氣不到哪裡去,肯定也是奔著男子的相貌、家世去的,年輕夥計這麼一想,便愈發洩氣,老鼠生兒打地洞,氣死個人。

    陳平安離開集市,去了鬼蜮谷入口處的牌坊,與披麻宗守門修士交了五顆雪花錢,得了一塊九疊篆的通關玉牌,若是活著離開鬼蜮谷,拿著玉牌能討要回兩顆雪花錢。

    過路費不算貴,十幾碗搖曳河陰沉茶而已。

    而且這筆神仙錢還可以與披麻宗賒欠,所以骸骨灘北方諸國,許多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進了骸骨灘,就做三件事,在搖曳河祠廟花幾文錢,燒過三炷香,與那位河神祈福,然後去壁畫城神女圖那邊碰碰運氣,再就是去奈何關集市買一本《放心集》,過了牌坊樓,就可以把性命交予老天爺處置了。

    交了錢,得了那塊篆文為“赫赫天威,震殺萬鬼”,靠近鬼蜮谷南方的城池強大陰靈,大多不會主動招惹懸佩玉牌的傢伙,畢竟披麻宗宗主虢池仙師,常年駐守鬼蜮谷,經常領著兩鎮修士狩獵陰物,但是大小城主卻也不會為此刻意拘束麾下厲鬼遊魂。早期南方諸多城主不信邪,偏偏喜歡伺機虐殺懸掛玉牌之人,結果被虢池仙師竺泉不計代價,領著幾位祖師堂嫡傳地仙修士,數次孤軍深入腹地,她拼著大道根本受損,也要將幾個罪魁禍首斬首示眾,虢池仙師之所以躋身玉璞境如此緩慢,與她的涉險殺敵關係極大,實在是在元嬰境滯留太久。

    形勢最為險峻的一次,只有虢池仙師一人重傷返回,腰間懸掛著三顆城主陰靈的頭顱,在那之後,她就被老宗主拘押在後山牢獄當中,下令一天不躋身上五境就不許下山。等到她終於得以出山,第一件事情就重返鬼蜮谷,如果不是開山老祖兵解離世之前,立下法旨嚴令,不許歷代宗主擅自啟動那件中土上宗賜下的仙兵,調動豢養其中的十萬陰兵攻入鬼蜮谷,恐怕以虢池仙師的脾氣,早就拼著宗門再次元氣大傷,也要率軍殺到白骨京觀城了。

    此時除了孤身一人的陳平安,還有三撥人等在那邊,既有朋友同遊鬼蜮谷,也有扈從貼身跟隨,一起等著卯時。

    進入鬼蜮谷歷練,只要不是賭命,都講究一個良辰吉時。

    一些家族或是師門的前輩,各自叮囑身邊年紀不大的晚輩,進了鬼蜮谷務必多加小心,許多提醒,其實都是老調常談,《放心集》上都有。

    陳平安將玉牌系掛在腰間,站得有些遠,獨自呵手取暖。

    卯時一到,站在第一座兩色琉璃牌坊樓中央的披麻宗老修士,讓出道路後,說了句吉利話,“預祝各位順風順水,一路平安。”

    陳平安會心一笑。

    自己真是有個好名字。

    陳平安走在最後,一座座牌坊,不同的形制,不同的匾額內容,讓人大開眼界。

    此次進入鬼蜮谷,陳平安穿著紫陽府雌蛟吳懿贈送名為青草的法袍青衫,從方寸物當中取出了青峽島劉志茂贈送的核桃手串,與昨夜畫好的一摞黃紙符籙,一起藏在左手袖中,符籙多是《丹書真跡》上入門品秩的挑燈符、破障符,當然還有三張方寸符,其中一張,以金色材質的珍稀符紙畫就,昨夜耗費了陳平安許多精氣神,可以用來逃命,也可以搏命,這張金色方寸符配合神人擂鼓式,效果最佳。

    這條道路,眾人竟然足足走了一炷香功夫,途徑十二座牌坊,左右兩側矗立著一尊尊兩丈餘高的披甲武將,分別是打造出骸骨灘古戰場遺址的對陣雙方,那場兩大王朝和十六藩屬國攪合在一起,兩軍對壘、廝殺了整整十年的慘烈戰事,殺到最後,,都殺紅了眼,已經全然不顧什麼國祚,據說當年來自北方遠遊觀戰的山上練氣士,多達萬餘人。

    陳平安回首望去,把守門口的披麻宗修士身影,已經模糊不可見,眾人先後停步,豁然開朗,天高地闊,只是愁雲慘淡,這座小天地的濃郁陰氣,一瞬間海水倒灌各大竅穴氣府,令人呼吸不暢,倍覺凝重,《放心集》上的行路篇,有詳細闡述對應之法,前邊三撥練氣士和純粹武夫都已按部就班,各自抵禦陰氣攻伐。

    其中一位身穿泥金色長袍的少年練氣士,依然小覷了鬼蜮谷氣勢洶洶的陰氣,有些措手不及,剎那之間,臉色漲紅,身邊一位背刀挎弓的女子趕忙遞過去一隻青瓷瓶,少年喝了口瓶中自家山頭釀造的三郎廟甘霖後,這才臉色轉為紅潤。少年有些難為情,與扈從模樣的女子歉意一笑,女子笑了笑,開始環顧四周,與一位始終站在少年身後的黑袍老者眼神交匯,老者示意她不用擔心。

    鬼蜮谷,既是歷練的好地方,也是仇家派遣死士刺殺的好時機。

    女子與老人,都是扈從。

    約莫三十歲的女子,是位剛剛躋身六境的純粹武夫,極為罕見。

    北俱蘆洲雖然江湖氣象極大,可得一個小宗師美譽的女子武夫本就不多,這般年輕歲數就能夠躋身六境,更是鳳毛麟角。

    往往只有宗字頭仙家,和王朝豪閥,才能夠培養出這類出類拔萃的家生子,並且忠心耿耿。

    至於黑袍老人,更是深不可測,讓人連純粹武夫還是練氣士都分辨不出。

    另外一撥練氣士,一位身材壯碩的男子手握甲丸,穿上了一副雪白色的兵家甘露甲,瑩光流轉,附近陰氣隨之不得近身。

    一位老修士,摘下背後箱子,發出一陣瓷器磕碰的細微聲響,老者最終取出了一隻形制曼妙如女子身段的玉壺春瓶,顯然是件品相不低的靈器,給老修士託在手心後,只見那四面八方,絲絲縷縷的純粹陰氣,開始往瓶內聚攏,只是天地陰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功夫,壺口處只是凝聚出小如粟米的一粒水珠子,輕輕懸空流轉,不曾下墜摔入壺中。

    一位中年修士,一抖袖子,掌心出現一把翠綠可人的蕉葉小幡子,雙指捻住花梨木幡柄,一晃,就變成了一隻等臂長的幡子,木柄繫有一根金色長穗,給中年修士將這蕉葉幡子懸掛在手腕上。男子默唸口訣,陰氣頓時如溪水洗涮蕉葉幡子表面,如人捧水洗面,這是一種最簡單的淬鍊之法,說簡單,無非是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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