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七百四十四章 山水顛倒風雪夜

    老瞎子譏笑道:“倒不是豬腦子。”

    老狗無可奈何,罵吧罵吧,老瞎子你就只會欺負一條忠心耿耿的自家狗。

    老瞎子你說你守著個十四境吃乾飯呢,去跟託月山大祖痛痛快快乾一架啊,贏了,整個蠻荒天下都是你的地盤,要不然就去中土文廟那邊撒潑啊,肯定幫你把十萬大山這麼點家業,看得好好的。

    託月山大祖和文海周密,為何捨得讓蕭愻這麼個天別管我、地別管我的傢伙,一個連陳清都也管不住的上任隱官,在那英靈殿,合道十四境?原來除了讓蠻荒天下多出一份頂尖戰力之外,另有圖謀。老狗一想到這些彎彎繞繞,就頭疼得厲害,然後立即覺得那老瞎子其實人挺和藹的了,若是真會一個腳打滑,摔落山崖,半死就行。

    老瞎子轉頭看了眼劍氣長城,又瞥了眼託月山,再想起如今蠻荒天下的推進路線,總覺得處處不對勁。

    一個十四境大修士,其實有無一雙眼珠子,還真不礙事。只是人間萬年教人沒眼看。不過一些個年輕人,老瞎子不管嘴上如何損人,心底還是欣賞的,只是這樣的人,太少,而且一個個下場好像都不太好。

    老瞎子破天荒有些唏噓,“是該收個順眼的嫡傳弟子了。”

    老狗戰戰兢兢道:“別是那個隱官大人就成,那傢伙瞅我的眼神就不正,瞧啥瞧呢,跟盯著一盤菜似的。”

    越說越氣,這條老狗揚起頭顱,伸出一隻爪子,在地上輕輕一劃拉,只是刨出些許痕跡,顯然沒敢鬧出太大動靜,言語語氣卻是憤懣至極,“要不是家裡邊事情多,實在脫不開身,我早去劍氣長城砍他半死了,飛劍是沒有,可劍術什麼的,我又不是不會。”

    老瞎子嗤笑道:“龍君都砍不死他,你憑什麼?剮下肉當佐酒菜,撐死咱們那位隱官大人?”

    老狗重新匍匐在地,唉聲嘆氣道:“那個賊頭賊腦的老聾兒,都不知道先來這兒拜山頭,就繞路南下了,不像話,主人你就這麼算了?”

    老瞎子毫無徵兆地出現在老狗旁邊,抬起一腳,重重踩在它背脊上,一連串嘎嘣脆的聲響如爆竹炸裂開來,一手揉著下巴,“你偷溜去浩然天下寶瓶洲,幫我找個名叫李槐的年輕人,然後帶回來。做成了,就恢復你的自由身,以後蠻荒天下隨便蹦躂。”

    老狗開始裝死。

    相較於什麼自由身,當然還是保命要緊。這會兒跑去浩然天下,尤其是那座寶瓶洲,狗肉不上席?肯定被那頭繡虎燉得爛熟。

    老瞎子一腳踹飛老狗,自言自語道:“難不成真要我親自走趟寶瓶洲,有這麼上杆子收弟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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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被周密留在了桃葉渡。

    離別之際,周密好像受傷不輕,竟然能夠讓一位十四境巔峰都變得臉色微白。

    當時周密身上有凌厲至極的劍氣和雷法道意殘餘,還要外加一份揮之不去的古怪拳罡。

    斐然隨手丟了那枚藏書印後,先回了一趟軍帳,不知為何,甲子帳木屐,或者說周密的關門弟子周清高,早已經在那邊等候,他說接下來會與斐然一起遊歷桐葉洲,然後再去那座蘆花島造化窟,斐然其實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只是不太喜歡這種牽線傀儡、處處碰壁的糟糕感覺,只是周清高既然來了,肯定是周密的授意,至於斐然本人是什麼想法,不再重要。

    斐然只問了一個問題,大泉王朝這座蜃景城下場會如何。

    周清高笑答兩字,依舊。

    斐然就帶著周清高重返照屏峰,然後一起南下,斐然落在了一處人間荒廢城池,一起走在一座草木茂盛的石拱橋上。

    青衫背劍、覆蓋面皮的斐然,停步站在石橋弧頂,問道:“既然都選擇了孤注一擲,為何還是要分兵東寶瓶洲和南婆娑洲兩路,拿下其中一洲,不難的。按照如今這麼個打法,已經不是打仗了,是破罐子破摔,扶搖洲和金甲洲不去補上後續兵馬,一股腦兒湧向寶瓶洲和婆娑洲,這算什麼?各大軍帳,就沒誰有異議?只要我們佔據其中一洲,隨便是哪個,打下了寶瓶洲,就接著打北俱蘆洲,打下了南婆娑洲,就以一洲金甲洲作為大渡口,繼續北上攻打流霞洲,那麼這場仗就可以繼續耗下去,再打個幾十年一百年都沒問題,我們勝算不小的。”

    尤其是寶瓶洲,以大驪陪都作為一洲南北的分界線,整個南方的沿海地帶,處處都有妖族瘋狂湧現,從大海之中現身。筆趣庫

    周清高說道:“我先前也有這個疑惑,但是先生未曾回答。”

    斐然伸手抹過玉白色橋欄,手心滿是塵土,沉默片刻,又問道:“託月山大祖,到底是怎麼想的?”

    周清高想了想,搖頭道,“我沒敢與先生詢問此事。”

    斐然最後問道:“為何不跟在你先生身邊。”

    周清高還是搖頭,“先生吩咐,學生照做。不該問的,就一句不問,不該想的……就儘量少想些。”

    斐然轉過身,背靠橋欄,身體後仰,望向天空。

    空蕩蕩的天,空落落的心。

    斐然在修道小成之後,其實習慣了一直把自己當成山上人,但依舊將家鄉和浩然天下分得很開就是了。所以為軍帳出謀劃策也好,需要在劍氣長城的戰場上出劍殺人也罷,斐然都沒有任何含糊。只是戰場之外,比如在這桐葉洲,斐然不說與雨四、?灘幾個大不一樣,哪怕是與身邊這個同樣內心神往浩然百家學問的周清高,雙方依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