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一十四章 一張桌子

    “說到這個,真得好好感謝郭竹酒,由她牽頭,給孩子們訂立了幾條江湖規矩,算是約法三章吧,兩幫人要想解決江湖恩怨,首先,雙方必須赤手空拳,其次,在家裡邊學過武練過拳的,不能下場打架,只能當那位高權重的將帥,負責調兵遣將,第三,動手之前,必須將書包放好,交由一兩人看管,誰都不能把書包當武器用,誰敢打壞了裡邊的書籍,就別怪她親自指定的那幾位督戰官鐵面無私不客氣了,最後,江湖恩怨江湖了,在學塾裡邊誰都不能動手,不然做事情就不講究了,算不得真正的老江湖。”

    陳平安忍住笑,“竹酒到了落魄山,都沒跟我說這個。”

    高野侯突然問道:“你是不是有個弟子叫裴錢?”

    陳平安點頭道:“怎麼了?”

    高野侯笑道:“咱們那位當孩子王的郭竹酒,沒有成為武林盟主,說她有個叫裴錢的師姐,個頭很高,一身神力,拳腳了得,所以她自己只是狗頭軍師。”

    陳平安忍俊不禁。

    裴錢只在郭竹酒這邊完全沒轍,不是沒有理由的。

    高野侯嘖嘖稱奇道:“你能想象嗎,到後來動輒一百多號學塾孩子,浩浩蕩蕩到了約定戰場,分成兩撥人,主戰場一擁而上,竟然還有各種迂迴包抄,分兵繞路偷襲,都用上兵法了。尤其是等到冬天下雪,那才叫一個熱鬧,四個藩屬城池的學塾,都來飛昇城這邊聚攏,大幾百個的孩子,在太象街那邊擁擠在一起,其中還有不少穿開襠褲的,一起打雪仗,時不時就會‘城門大開’,從某個宅邸裡邊殺出一支伏兵。”

    陳平安問道:“有沒有偷偷拿積雪裹住石頭砸人的小王八蛋?”

    高野侯無言以對,還真有。

    高野侯斜眼道:“有些個小兔崽子,打架之前,還喜歡慢悠悠捲袖子卷褲管,學某人,還挺有模有樣的。”

    陳平安大笑起來。

    一個避暑行宮的舊隱官,一個泉府一脈的財神爺。

    聊孩子們打群架,竟然也能聊得眉眼飛揚,笑聲不斷。

    陳平安離開泉府,來到太象街,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舉目遠眺,送送飛鳥。

    飛昇城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

    因為不需要。

    帶著小陌來到一處府邸門外。

    太象街陳府。

    這裡將會有一輪朝陽冉冉升起,很快就會讓整座五彩天下為之側目。

    因為這座府邸的真正主人,還是曾經的陳熙。

    以前在劍氣長城,關於那一小撮巔峰劍仙的戰力高低,一直爭吵不斷,尤其是董三更、蕭愻、陳熙和齊廷濟這四位,具體位次如何,眾說紛紜。

    陳平安當然也很好奇,所以有次老大劍仙做客避暑行宮,就問過這個問題,老大劍仙原本一向不摻和這類有的沒的排名,大概是覺得新任隱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破例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殺力是董三更最大,本命飛劍是蕭愻最多最好,劍術是齊廷濟最高,劍道造詣是陳熙第一,董三更輸在年輕時受傷太重,蕭愻輸在心不定,齊廷濟輸在不純粹,陳熙輸在相對體魄孱弱又心太高。

    少年模樣的陳緝。

    不等陳平安行禮,陳緝就已經擺手道:“免了,省得雙方都彆扭。”

    那位侍女抱拳道:“陳晦,見過隱官大人。”

    陳平安笑著抱拳還禮,“恭喜陳姑娘躋身玉璞境。”

    如果不是陳晦如今的身份、境界都不宜洩露,飛昇城外那座梅花園子,就已經是屬於她的劍仙私宅了。

    屋內兩坐兩站。

    陳平安笑著介紹道:“陌生,道號喜燭。喊他小陌就是了。是一位飛昇境劍修,來自蠻荒天下,在明月皓彩中沉睡多年,與元鄉問過劍,也曾砍過仰止和朱厭。”

    言下之意,陌生就只是一位純粹劍修,與劍氣長城並無恩怨。

    饒是陳晦道心堅韌,此刻亦是難以遮掩的一臉震驚。

    也就是年輕隱官說出口,不然她就只當是聽個笑話了。

    一位活到萬歲高齡的遠古劍修?與龍君觀照元鄉他們都是同輩?

    小陌作揖道:“小陌見過陳老劍仙。”

    陳緝同樣吃驚不小,起身抱拳道:“劍氣長城,劍修陳熙,有幸一見。”

    陳平安跟著陳緝起身再落座。

    陳緝問道:“要不要我幫忙想個法子,讓你去祖師堂議事?”

    陳平安搖頭道:“這次就算了。”

    陳緝也不勉強,笑問道:“不擺酒?”

    陳平安赧顏道:“太倉促了。下次回這邊,肯定擺酒。”

    陳緝不以為然道:“倉促?倉促個什麼,這種事情,總不好讓寧姚開口吧,她到底是個女子。我就奇怪了,你小子膽子也不算小啊,怎麼唯獨遇到這件事,這麼磨磨唧唧的,再說了,即便不擺酒,生米煮成熟飯都不會?”

    陳平安聽得一臉尷尬,可對方畢竟是長輩,不好說什麼。

    陳緝搖搖頭,只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倚老賣老的言語,說多了容易惹人厭,只是跟陳平安問了些關於陳三秋的近況,聽過了陳三秋的大致遊歷過程,陳緝顯然不太滿意,給了一句腳踩西瓜皮的評價。再問了些董畫符、晏琢和陳李、高幼清這兩輩年輕人離鄉後的修行情況,倒是讓陳緝頗為滿意。

    陳緝問道:“齊廷濟的那個龍象劍宗如何了?”

    陳平安笑道:“收了十幾位年輕劍修當弟子,齊宗主如今在蠻荒天下那邊,負責駐守一處渡口。”

    “難為他了。”

    陳緝自嘲道:“果然人都是會變的。”

    陳緝突然問道:“你覺得齊狩擔任城主,合不合適?”

    陳平安說道:“可以多看幾年,好歹等齊狩躋身了仙人境,其實合不合適,還是齊狩自己說了算。”

    陳緝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年輕隱官的這個說法。

    可能如今的飛昇城劍修還不太清楚,最希望齊狩能夠當上城主並且當好城主的兩個人,就是此刻屋內兩人。

    陳平安是希望齊狩坐穩那把暫時空懸的交椅之一,只要齊狩能夠真正服眾,那麼寧姚就不用分心。

    陳緝是自己不太樂意去當什麼城主,如今更多心思,還是看看能否比起上一世的修行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是由陳緝擔任首任城主,曾經是老大劍仙的親自安排,知道此事的,除了陳緝自己,就只有年輕隱官了。

    陳緝還真怕陳平安這小子不仗義,為了能夠讓寧姚輕鬆些,某天就在祖師堂那邊,當眾搬出“這道法旨”。

    陳緝又問道:“以後飛昇城的供奉、客卿,數量需要有個定額嗎?”

    陳平安想了想,“個人建議,最好人數不要超過祖師堂三成。”

    陳緝問道:“鄧涼以後脫離飛昇城,由他創建的那個九都山下宗,我們飛昇城需不需要禮尚往來,安排一個首席供奉?”

    陳平安搖搖頭,“不需要盯著,意圖太過明顯了,會成為隱患重重的一條潛在脈絡,一旦開枝散葉,就是飛昇城與那鄧涼下宗分裂的根源所在。”

    陳緝笑道:“我倒是覺得意圖明顯一點更好,省得人心不足蛇吞象,飛昇城沒那閒工夫去安撫人心,有些毛病,就是缺少敲打,給慣出來的。”

    陳平安微笑道:“反正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再議?”

    陳緝點頭道:“可以。”

    在陳平安和小陌離開後,陳緝繼續看書,陳晦站在一旁,無聲無息,她自幼生長在陳府,既是死士,更是刺客。

    陳緝問道:“怎麼樣?”

    陳晦畢恭畢敬答道:“若是奴婢與之對敵,毫無勝算。”

    陳緝笑問道:“如果是戰場偷襲,或是一場精心準備的刺殺?”

    陳晦搖頭道:“奴婢多半還是送死。”

    陳緝笑道:“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天才嗎?分兩種,一種是寧姚那種,輕輕鬆鬆就高出齊狩、高野侯兩個境界,還有一種就是陳平安、斐然和綬臣這種了,只要是與人同境廝殺,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陳晦難得主動詢問,小心翼翼說道:“主人,一座五彩天下,能夠容納幾位十四境大修士?”

    陳緝輕輕翻著書頁,微笑道:“可以有很多個十四境,也可以只有一位,這就得看天下第一人的態度了。”

    夜色裡,一條陋巷,一棟小宅子,燈火昏暗,作為刑官二把手的捻芯,這些年她就一直住在這裡,關於她的身份,至今還是個謎,只是也沒誰敢去刨根問底。畢竟她作為躲寒行宮武夫一脈的主事人,還管著一座牢獄,身份地位,已經超過當年的老聾兒。

    今天難得有客登門,捻芯打開院門,將陳平安和一個黃帽青鞋的青年修士帶入正屋。

    陳平安取出那支老煙桿,很快就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捻芯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本來以為眼前這個男人,現在怎麼都該是一位玉璞境劍修,外加止境武夫的歸真一層。

    陳平安解釋道:“去了趟蠻荒天下,代價不小,跌境比較多了。”

    捻芯點點頭,也不細問。

    有敲門聲響起,小陌去開門,看到了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拎著油紙包裹的醬肉,小陌立即露出笑臉,因為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作揖道:“落魄山供奉陌生,拜見鄭先生。鄭先生喊我小陌就是了。”

    男人一臉尷尬道:“怎麼覺得像是被做奸在床了。”

    捻芯轉頭望向院門口那邊,她黑著臉沉聲道:“鄭大風,你給我說話注意點!”

    鄭大風笑容燦爛,與小陌點頭致意,既然是自家人,就不用客套寒暄了,大步走入院子,一本正經道:“山主,我必須好好解釋一下了,其實我不常來這邊的,跟捻芯姑娘半點不熟。”

    落座後,鄭大風看著那個抽旱菸的山主,笑問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

    陳平安笑道:“去過楊家藥鋪之後的事情。”

    鄭大風放下酒壺和油紙包,抬起手掌晃了晃,搖頭道:“道行差得遠了。”

    轉頭望向小陌,鄭大風一臉誠摯問道:“小陌,咱哥倆多年不見,不得喝點?”

    陳平安本來想調侃幾句,只是再一想,不由得臉色古怪起來,便忍住跑到嘴邊的話。

    小陌立即起身,拿起酒壺,給鄭大風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微笑道:“確實是一別多年。”

    因為小陌剛才在門口那邊,只是一眼,就認出了鄭大風的雙重身份,除了是落魄山的看門人,很久之前,更是某地的看門人。

    不過那會兒的“鄭大風”,相貌堂堂,英姿勃發,身上披掛一件“大霜甲”。

    鄭大風一隻腳踩在長凳上,問道:“去過躲寒行宮了?”

    陳平安點點頭,“都不賴。”

    鄭大風嗯了一聲,“不錯是不錯,也就僅限於不錯了,麻煩得很,這幫孩子,就像是一直被劍氣長城壓著,拳意未曾真正起來,即便是資質最好的姜勻,也會覺得自己面對劍修,矮人一頭。這種念頭,一天不打消,就會一直是個無形瓶頸,最麻煩的,明明有此瓶頸,還不耽誤破境。這就很難講道理了,我這個教拳師傅,總不能按住他們的腦袋,去跟那些眼高於頂的同齡劍修們問拳搏命打幾架。”

    其實換成是陳平安,如果是劍氣長城土生土長的武夫,不曾遇到崔誠,不曾有過竹樓練拳,一樣會難以逾越那道天塹。

    但是白天在躲寒行宮那邊,陳平安確實對那些年輕武夫很滿意,是一種發自肺腑的認可。很大程度上,從姜勻和元造化他們的身上,陳平安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這就像一個境界已經足夠高的長輩,看到一個只能算是資質湊合的晚輩,後者雖然嘴上不曾豪言壯語,但是一雙眼睛裡,就像一直在反覆唸叨一句話。

    我一定可以成為大劍仙,對不對?

    陳平安覺得這樣的“言語”,實在是美好動人至極。

    鄭大風抿了口酒,立即打了個哆嗦,嘆了口氣,緩緩道:“要是擱在浩然天下,除了姜勻,有可能僥倖得到一次武運饋贈,其餘所有人,就都別想了。”

    陳平安笑道:“反正不是在浩然天下,等姜勻幾個都躋身了金身境,你多花點心思,底子一樣會很好。”

    鄭大風說道:“不如找一撥劍修演場戲,來場劍修和純粹武夫之間的內訌?雙方互為守關過關,結結實實打過一場,無論輸贏,對姜勻他們都是好事。我就是個每月只領一筆俸祿的教拳師傅,連個芝麻官都算不上,沒那麼大本事,讓隱官或是刑官兩座山頭的管事人,掌握好火候,挑選出來的劍修,不光是境界合適,心性都有要求,不然這種事情,一方問拳,一方問劍,那些個飛昇城的寶貝疙瘩,一個打急眼了,就要不管不顧,一旦跟姜勻他們生死相向,傷感情不說,就怕誰受傷,尤其是傷及大道根本,更怕牽一髮而動全身,打破飛昇城三座山頭的微妙平衡。”

    陳平安點點頭,“你確實不適合出面促成此事。”

    鄭大風大笑道:“這就叫姜尚真照鏡子。”

    “我們周首席的名聲,等到下一次開門,肯定就能傳到青冥天下那邊去了。”

    陳平安跟著笑了起來,略作思量,“找人切磋這件事,我來辦好了,不過你得做好拉架的準備。”

    鄭大風點點頭,“捻芯姑娘,閒著也是閒著,不陪大風哥喝兩口?”

    捻芯眯眼冷笑。

    鄭大風自顧自抿了口酒,眼神幽怨道:“不喝就不喝,兇大風哥做啥子嘛。”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半斤八兩真氣符,能不能畫出來,可不可以用在躲寒行宮那些孩子身上?”

    鄭大風點頭道:“能畫,也可以用。”

    陳平安有些疑惑不解,之前是以為這裡邊有忌諱,有師傳禁制之類的講究。

    鄭大風笑道:“按照我師父的說法,無緣無故的,憑什麼白給好處?”

    “再說了,當年我師兄在藥鋪後院,捱了那頓罵,難得被師父罵了個狗血淋頭,李二那會兒不就是想當個好人嗎?”

    “要不是高煊那小子,搶先買下那條金色鯉魚和龍王簍,李二當時又得了師父的提醒,還有後來的落魄山?劍氣長城的二掌櫃和末代隱官?我看懸。”

    “佛家所謂的福慧雙修,既是最容易的事情,又是最難的事情。”

    鄭大風放下酒碗,雙手抱住後腦勺,打了個酒嗝,笑道:“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就將那兩張符籙用上。”

    其實他是位山巔境武夫了。

    只不過在躲寒行宮那邊,一直“吹噓”自己是位覆地遠遊的羽化境大宗師。

    被孩子們瞧不上眼,真是鄭大風自找的。

    成為山巔境後,鄭大風就開始刻意練拳懈怠了,確實是懶。

    而且還是一種心懶。

    因為一旦成為五彩天下的首位止境武夫,就由不得鄭大風懈怠了。

    我遠風波,風波未必遠我。

    鄭大風覺得現在的安穩日子,就很好嘛。

    從不收拾酒桌碗筷,只有擦凳子一事,代掌櫃最勤快。

    我大風哥是那差婆姨的人嗎?

    錯了,是我大風哥的那些未過門媳婦們,尋尋覓覓,還沒能找到她們夫君罷了。

    鄭大風問道:“落魄山那邊,如今是誰看大門?”

    “小米粒幫忙看門最久,每天巡山完畢,就去門口坐著。不過現在是個叫年景的道士,代為看門,他剛剛到小鎮沒幾天。”

    “真道士假道士?”

    “還真不好說,按照現在的說法,當然是沒有度牒的假道士了,可如果按照老黃曆,算是真道士。”

    鄭大風點點頭。

    我不多想。

    陳平安笑問道:“就沒想著在這邊找個媳婦?”

    鄭大風笑呵呵道:“我又不是那幫毛頭小子,每天嚷嚷著‘老子進不了避暑行宮,就娶個隱官一脈的女子劍修’。”

    “離鄉多年,小鎮那邊啥都不想,就是有點想念毛大娘家的肉包子,嘖嘖,夠大,當然還有黃二孃的酒水,酒碗也不小。嗯,再就是胡灃他爺爺的那個喜事鋪子。”

    “對了,你知不知黃二孃的那個寶貝疙瘩?”

    陳平安點頭道:“知道不多,只聽說是個小秀才,讀書種子,後來去了龍尾溪陳氏開辦的學塾繼續唸書。”

    “就這些?”

    “不然?”

    “黃二孃的那個死鬼丈夫,姓白,她兒子叫白商。”

    陳平安問道:“是那個秋季別稱之一的‘白商’?”

    鄭大風笑道:“不然?”

    “還有那個胡灃,如果我沒記錯,跟你是同齡人吧,就是經常跟董水井一起去老瓷山撿碎瓷片的那個,你們雙方怎麼都該打過照面的。

    ”

    陳平安點頭道:“是見過很多次,但是我跟胡灃從來沒說過話。”

    鄭大風再次洩露天機,“胡灃姓胡,他爺爺姓柴,你就不覺得奇怪?”

    陳平安氣笑道:“我怎麼知道胡灃的爺爺姓柴不姓胡。”

    小時候陳平安都不敢走近那間喜事鋪子,而那個走街串巷做縫補生意的老人,也從不走泥瓶巷。

    鄭大風翻了個白眼,搖搖頭,問道:“除了老瓷山,還有呢?”

    陳平安默不作聲。

    是那個神仙墳。

    當年小鎮孩子們經常逛的地方,其實就那麼幾個地方。

    在老槐樹下納涼嬉鬧聽故事,在石拱橋和青牛背那邊,釣魚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