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西 作品

第80章 不辭青山 相隨與共

  黑夜裡火星四射,廊亭燈籠裡的昏黃光線映在她眉間,忽明忽暗,白皙的皮膚染上絲絲紅暈,眉眼間皆是繾綣的柔意。

  沈硯清起身拿了厚厚的長羽絨,走出去裹在她身上,又拉起身,握著她冰涼僵硬的手心往回走,“我看你存心把自己凍傻是吧,這麼冷的天就穿一毛衣。”

  林姝握著熱茶緩了一會才說:“我的外套被你家保姆放在別的屋了,我懶得取。”

  “再吹會兒就該感冒了。”沈硯清扭頭就吩咐保姆去煮一碗驅寒的薑茶過來。

  老太太抓了一把瓜子塞在林姝手裡,“怎麼凍著了?”

  林姝笑盈盈地雙手捧過,“沒事兒姥姥,就風吹了一下。”

  不到二十分鐘,保姆端了一個冒熱氣的白瓷杯回來,裡面裝滿熬了半天的黑紅湯汁,姜味濃郁,看得林姝直皺眉,喝進去的第一口就被燙得辣舌頭,悄悄地把杯子蓋上蓋推到他面前,“我不會感冒的,你喝了吧,別浪費。”

  沈硯清眸光一沉,“喝完。”

  “真不想喝。”林姝揪了揪他的褲腿,目光瀲灩地望著他。

  沈硯清點點頭,“行,那假期結束後我再幫你請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林姝一把握住他要端杯子的手,不情願地小聲說:“我喝還不行。”

  年後有一場中美對話會議,由她擔任翻譯,這是首次公開亮相,不可能錯過,沈硯清這是準確地拿捏了她的命門,她想到這些後,越喝越氣,嘴裡的湯比藥苦。

  她喝的一滴不剩,狠狠地瞪他一眼後,全程陪老太太看春晚嘮嗑,不再搭理他。

  沈硯清遞給她剝好的砂糖橘,她視若無睹,直勾勾地盯著電視機,他瞥見她賭氣的表情,反而樂得不行,直接橘子塞到自己嘴裡了,“好吃。”

  轉而陪老爺子聊起來。

  一屋子人湊堆聊天,歡聲笑語。

  林姝氣到有點委屈,扁了扁嘴,眼淚打轉。

  沒一會,上廁所的功夫,沈硯清將林姝攔在走廊,給她披上大衣,低下聲,“還生氣呢,現在怎麼讓你喝個薑湯都得求你了呢。”

  她別過頭,“沒氣。”

  沈硯清望著她臉上沒擦乾的水,有些心疼,“沒氣還委屈到要掉眼淚?”

  “真的沒生氣。”林姝沉默了半秒,推開他往回走,“外面冷,進屋吧。”

  他扣過她的手腕,將人拉住,“姝姝。”

  林姝咬了咬嘴唇,撲進他懷裡,安靜地嗅著衣物上的檀香,久久才找回一絲心安的歸屬感,他就任由她摟著,直到小孩跑到院子裡,他才低聲說道:“以後不會了。”

  在這個家裡,他是她惟一的歸屬。

  那晚守歲過了十二點,長輩給幾個小孩發紅包,老太太給林姝塞了個最大的,她總覺得過了拿壓歲錢的年紀,不好意思收,最後還是沈硯清乾脆利索的拿走塞進她包裡了,帶她回了他的臥室。

  沈硯清洗漱完回屋,看見林姝已經換好了睡覺趴在被窩裡捧著手機刷視頻,笑得肩膀都在顫抖,他將明亮主燈關了,打開落地燈,瞬時屋內暖意恒生,令人昏睡。

  他掀開被子一角上床,把她手機拿走放在床頭櫃上,“都凌晨兩點了還不困?我家有早起吃飯的規矩,我怕你起不來。”

  林姝鑽到他懷裡,摟著腰閉上眼,“可是我睡不著。”

  沈硯清,貼著她的額頭親了親,笑意溫存,“那我講個故事哄你睡覺吧。”

  林姝仰頭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翻身趴在他的臂彎裡,側臉壓著他的胳膊沉下去,“我想聽你以前的故事。”

  他微微垂眼,跟她對視,溫聲道:“好,你想知道什麼就問什麼。”

  “你為什麼本科不去國外常青藤讀啊,你們這樣的不都是從小就把孩子送出國了嗎?比如你弟弟。”

  沈硯清失笑,“你以為我們這些人為什麼全是北清這倆地兒出來的?好聽,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而且沈逸和我不同,他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林姝輕哦一聲,繼續問:“讀書時有人給你送過情書嗎?”

  “沒有。”

  林姝義正嚴辭,“不可能。”

  “真的,qq上倒是有不少表白。”沈硯清笑了笑,環抱她的手腕垂落在她肩上,“我不喜歡有人動我東西,也很煩有人碰我的一切,所以沒人敢。”

  林姝輕哼一聲,假意生氣地捶他,“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吃醋啊,說明你不夠喜歡我吧。”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吃醋的。”沈硯清捏了捏她的耳垂,目光輕柔下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林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晚兩人閉著眼相擁,從小學聊到大學,一句句地彼此滲透過去,朦朧欲睡的睏意在凌晨五點變成夢境。

  出了正月,旗袍,龍鳳褂與秀禾服一同被薛老送至沈家,沈硯清陪林姝回去試衣服,三件衣服被裝在木盒裡,疊的整齊規正,林姝要逐件試尺寸長度,先挑了輕薄的旗袍去換。

  沈硯清坐在外面等著,修長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蓋上,細細品茶,神色間波瀾不驚,沒什麼情緒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那扇門。

  門打開時,他望過去。

  她回眸望著鏡身,鴉羽般的長卷發稠密垂落,腰如約素,精密的暗紋牡丹蘇繡,細膩貼合酇白色絲綢,旗袍平滑地柔和曲線。

  鏡中的林姝,雙眸似水,搭配上清冷皎麗的五官,美得猶如畫中雪蓮。

  她甩了甩長卷發,指尖撫過盤扣,回頭問他,“好看嗎?“

  “姝姝,你真的很適合旗袍。”沈硯清勾唇輕笑,“豔絕京城,京豔佳人。”

  林姝目光頓了許。

  這個詞好像有點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聽過或者說過。

  沈硯清看得有些出神,耳邊略過薛老同老太太誇讚,而後看見她又換了一身,一襲正紅,盤金蘇繡於鳳凰飛天,襯得她膚若凝脂,朱唇微彎,一顰一笑都生姿。

  視覺感的衝擊,讓他望著那扇門,久久彌戀。

  幾套換下來,尺寸剛好,兩人陪薛老喝了幾盞茶,聽著他念叨,“換平常,這種蘇繡一條就要半年才能繡完,我和我兒子帶著二十多徒弟,緊趕慢趕在你們婚紗來之前完工了,得讓你們年輕人知道,這西式婚紗與傳統文化的差別。”

  沈硯清挨個續茶,笑道:“您的蘇繡手藝現在在外面都是六位數開價了,關鍵有價無市,讓他們知道您一口氣給了我三條,得點名罵我不地道了。”

  老太太拍了一下他的肩,“知道你薛爺爺的心意就行。”

  防止意外勾絲,林姝特意塗了厚厚的兩層護手霜,愛惜地撫摸著木盒裡的旗袍,回去的路上都愛不釋手,一旁看電腦處理工作的沈硯清見此,按下靜音,從她手上拿走盒子遞給前排的時晉,淡嘲,“望眼欲穿這四個字兒,這會兒真適合你。”

  “……”她無聲地罵在心裡。

  “你懂什麼。”林姝理了理裙襬,悠然地往後一靠,反唇相譏,“只能穿褲子的人當然不會理解裙子的美。”

  聽此,時晉抿唇憋笑,安安分分地雙手抱好木盒。

  沈硯清及時地再次按下靜音,摘下一側耳機,“姝姝,你還是安安靜靜的比較美。”

  “是嗎。”林姝捻過他手中那隻藍牙耳機,重新替他戴上,俯身覆在他耳垂一側,勾絲細語,“那你好好開會吧。”

  柔滑的指尖順著領帶一路落至他的指甲,輕點,她斂睫,收手。

  “你倒是學會這一招了。”沈硯清眼眸幽深如譚,氣息抵著喉嚨深處蓄出一聲肆笑,“好玩嗎,林姝。”

  林姝看著他的反應,十分滿意,輕含下唇望著他,繼續作,“手到擒來的事,不好玩。”

  “你現在是真夠可以的。”沈硯清眸中閃過一絲戲謔,對時晉吩咐,“先送我回家。”

  北京今年下了三場大雪,寒意梢枝頭,三月恰逢春雪,後海冰雪消融,波光粼粼。

  黃亦和楊曉貝先後抵達北京後,得知沈硯清短暫出差三天,二話不說同時拎包入住縵合,兩人躺在沙發上,古董唱片機播放著悠揚的粵語歌。

  “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我們努力打工就是為了讓資本家過上更好的生活。”楊曉貝望著掛在模特架上的婚紗,足足欣賞了三十分鐘,還是挪不開眼。

  倒是黃亦對婚紗不感興趣,反而欣賞起林姝鋪在地毯上的伴手禮,carita套盒,baccarat水晶杯,她看著beast睡袍上的金絲刺繡圖片有點好奇,“你單獨訂的圖案嗎?這是什麼花嗎?”

  林姝探頭看過去,笑起來,“那是鈴蘭花。”

  “原來。”黃亦挑了挑下頜邊的白貝母耳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在聽說這只是其中一件婚紗後,楊曉貝直掐人中,“受不了你們,一場婚禮砸幾十個小目標,這空氣中充滿的人民幣味道讓我窒息,還好我不會結婚。”

  林姝切開蛋糕,裝了三份碟子推到她們面前,“沈硯清有個朋友,還跟我打賭,要俘虜拿下你。”

  “那你怎麼說的?”楊曉貝挖下一塊冰淇淋含在嘴中,“賭什麼?錢?有分成?有的話考慮合作一下。”

  林姝拿叉子撇掉奶油,“我說你不會對他感興趣的,他不信,要出三倍禮金跟我賭。”

  “這麼硬氣。”楊曉貝手指彎了下,若無其事地揚了揚嫵媚的白金色波浪發,深笑著彎眉,蠱惑又勾人,“長什麼樣,帥嗎?禮金而已,沈老闆不缺這一份。”

  林姝深深地打了個哈欠,睏意陣陣襲來。

  “帥,但形容不了,哦對,嘴特毒。”

  “他這一掛的,連情場浪子都算不上,沒有情感需求,不婚主義。”

  “還有,一會葉嘉汝過來,然後四點半有人來量尺寸你們自己搞,我等會要補覺去,太困了。”

  交代完,林姝鬆開高馬尾,神情倦怠地抽紙巾擦嘴唇,起身倒涼開水,喝了一半杯下去,手託著腮歪頭,蝴蝶骨被蓬鬆的栗色長卷發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