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烤翅膀 作品

第六十七章

 施梁坐下,打開了絲帕,內裡的小紙條上只有一行娟秀小字:

 /小梁哥,我走了。不要來找我。/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往往只有在失去之後,才會知道不捨。沐妍的突然離開,不由得讓施梁心中一酸,莫名的無力感充至周身各處,讓人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該痛苦還是該反抗。

 根本無力反抗。

 在此時刻,同樣抑鬱著的還有那一位本應該是志得意滿,坐與高官談笑風生的驛丞呂佩。五七三費勁心思的巴結討好在林堅看來,不過是跳樑小醜演出的一場鬧劇,然而今天的林執事顯然是沒有閒情雅緻來欣賞五七三的費力討好。上位者的冷漠與無視,徹底澆滅了五七三心中剛剛建立起來的一些許驕傲,讓這個一直在拼了命往上爬的男人內心備受煎熬。

 小香風吹舞明月樓,庸碌匆忙志難籌。

 美人仙曲盡無色,借酒澆怨怨更愁。

 雕欄小院中呂驛丞獨自喝著悶酒,面色潮紅,醉眼朦朧間,卻是把包廂內的樑柱看作了那一位蔑視他的魁梧壯漢,搖晃起身,拿著酒壺,豪飲一口,憤恨往那樑柱上猛力一砸,怒而喝之:“小小布衣,你又憑什麼看不起我。”

 “哐當!”瓷壺帶著酒水碎撒一地,呂驛丞顯然還是不甚滿意,“咚!”鐵拳一震,生猛硬砸在樑柱木墩之上,驚得門外伺候著的酒樓小廝一個哆嗦。

 依著酒樓規矩,此時小廝自然是得進屋收拾殘破,小心伺候著客人,以防著富客豪紳誤傷了自己。只是今日這內裡之人可是玉節鎮數一數二的軍戶高官,現在明顯是喝高了,在那兒不知道是生著誰的悶氣,細胳膊細腿兒的酒樓小廝哪敢在這時進門去拂那老虎之須。

 可能的受罰與現在的捱打之間抉擇兩難,逼得此刻的小廝跺腳不定。正當時一位新招的僕婦似是走錯了道,領著一水桶與拖把自過道的盡頭尷尬探出了頭。

 小廝自是眼尖,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小喊:“梅花兒阿姊,來這裡,來這裡。”

 酒樓畫舫間總是會取些花名兒,這位被喚作“梅花兒”的僕婦,年歲已有三十朝上,雖還有些姿色,可是在這享譽夷光府的明月銷金樓中,已經算是過於年長,只能是負責一些清掃雜役之事。

 婦人也是苦命之人,丈夫早喪,後又被歹人騙盡了家財,無奈之下,一直是行乞苟活。掌櫃心善,打烊後常會留一些吃剩點心瓜果分與附近可憐人兒,一來二去也是與這鎮上大半乞人算是熟識。恰也是近幾日酒樓僕婦有了短缺,見這可憐無依的婦人頗為機敏,遂招了這孤寡婦人於酒樓忙活,掙得些許溫飽飯食。

 活計來之不易,小婦人自然十分殷勤,三兩步走到酒樓小廝身旁,熱心問道:“秀哥兒,是有何吩咐?”

 那小廝也是雞賊,不把話兒明說了,只道是:“內裡的官人醉酒有些乏困,一不小心摔落了酒壺,碎渣一地,你且小心一些,進廂房裡打掃打掃。”

 婦人初來乍到,哪裡會知道其中詭譎,連連點頭:“好哩,秀哥兒你且幫我照看下水桶,小婦這就去取了笤帚簸箕。”說著話,手腳麻利,跑著回了倉房拿取一應打掃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