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皇太孫那張臉上,眉毛幾乎擠成一團。




等前會稽侯醒來後,他又問了一遍。前會稽侯心下了然他為什麼這麼問,便道:“朝堂上只知殿下你下了獄,也知你為何會被充入獄中,但那位貴人的處罰……沒有半點風聲傳出。”




皇太孫聽完後,臉色“唰”地慘白起來。




沒有風聲……也是,家醜不可外揚,阿箏肯定是被爺爺秘密處決了!




爺爺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免的,一股怨恨微妙地從心底升起,久久不散。









散朝了。




許煙杪懶洋洋地往家裡走,完全沒注意到後頭一道又一道複雜的目光。




好幾次,從皇帝到百官都想開口,喊住他,問他關於美洲的事情,但各種思量堆積在心頭,始終沒辦法喊出聲。




許煙杪就這麼慢悠悠踱回了家,然後……




“臥槽,這什麼玩意兒?!”




家門口,一個又一個箱子擺放在那裡,周邊是侍衛的警惕站姿。他們一看到許煙杪,臉上緊張的表情就放鬆下來:“許郎,你總算回來了。”




許煙杪:“你們這是……”




“我等是萬壽公主的近衛,受公主之命,特送來謝禮,感謝許郎當日仗義執言。”




許煙杪都震驚了。




“這麼多箱東西,就為了感謝幾句話?”




近衛頭領矜持地點頭。




他其實心裡也嘀咕,但公主堅持,他便只能聽命了。




“還請許郎一定要收下,公主言,許郎於她乃再造之恩,這些只是薄禮,比不得許郎恩情的萬分之一。”




許煙杪:“那……先放屋裡吧。”




一個個箱子被抬進去。




“公主真是大氣啊。”




許煙杪高高興興:“幸好老皇帝那天隨手指了我!”




又看屋裡很快連落腳地方都要沒了。




許煙杪撓撓頭:“看來這幾天必須要換房子了。”




低頭一看:“怎麼鎖上還掛了一封信。”




……




窗外,雲有些黑,夜晚已經醞釀了起來,許煙杪摸索著點燃蠟燭,對著它打開信封。




“太孫他舅舅即將回京?他舅舅位高權重,二人感情甚篤?”




燭光照出許煙杪滿臉的無辜。




“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又沒得罪太孫。”




他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許煙杪一拍手掌:“太孫舅舅回朝堂後,肯定會根據太孫入獄做些什麼,到時候朝堂肯定會動盪,公主是在提醒我,到時候一定要縮好腦袋,不要摻和進大佬的鬥爭之中!”




公主真是個好人!









另一邊。




襄陽公主府。




隨著公主的一聲聲指揮——




“這個黃花梨癭木櫃搬走!”




“這個黃花梨嵌黃雲石大插屏搬走!”




“這些被褥、緞枕都拿去燒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和他伯父一樣染過那種病!”




“這一套青花托盞茶碗駙馬沒碰過吧?行,留下來。 ”




萬壽公主走進來時,便見此地的下人被襄陽公主指揮得團團轉,一樣樣器物或是搬走或是銷燬。




而襄陽公主正踩在鞦韆上,一蹴一蹴,旁邊石凳下方,竟懶擺了一雙精緻繡鞋。




“勝仙,你這是……”




襄陽公主回頭:“五姊?”




她也不下來,一隻手扯著繩索,笑盈盈地問:“五姊怎來我這兒了?”




萬壽公主公主便告知她自己的來意。




——原來她想求這位最受寵的公主,去解救一下此前被駙馬牽連的一眾奴僕。




“他們從未欺辱過我,身契又在劉懌手中,平日裡生怕被打死,或者發賣,哪敢行差踏錯一步,更別提善待於我了。”




萬壽公主像是在出神,話說得很慢:“要怪只怪我當日自身立不起來,哪裡能怪他們不幫我呢?”




“爹爹震怒之下,將他們下獄,只待秋後問斬,我初時未曾想過此事,這兩日出行戶部時,聽了吏員閒暇時交談的家中不易,以及為了生活有過的低聲下氣,我便想,他們至少也是個吏了,都如此艱辛,更別提那些生死不由人的奴僕。”




但比起乾綱獨斷並且對她感情淡漠的皇帝父親,溫柔大氣卻沒有相處過幾次的皇后母親,她腦中第一個浮現出來的求助對象,是當年她未出嫁前,滿心歡喜跟在她腳跟後跑來跑去,一口一個姊姊的小妹妹。




小妹妹在鞦韆上歪頭看著她。




襄陽公主一向知道自己五姊的性子。善良自然是善良的,但僅限於對“人”,奴僕嘛,自然不包括在內。




她上值才幾天?眼底竟已經能看得到僕人們的苦楚了。




當個官罷了……居然能讓人變化如此之大嗎?




襄陽公主突然就對當官這種事情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於是,在輕易求得爹爹把那些奴僕釋放後,她就理所當然地開口:“爹爹!我也要當官!”




老皇帝納悶地看她:“你一個女孩子家當什麼官,那是你能幹的嗎?”




“五姊也當官了。她能算賬,我算賬也不差呀。”




“不差是不差,但你五姊那是臨時徵用。而且她差點被她駙馬杖斃了,需要找些事情做,你能和她一樣?”




襄陽公主開始思考把剛和離的駙馬抓回來,強迫對方杖斃自己的可能性。




襄陽公主又說:“還有那個敲登聞鼓的……”




“我需要她出海。”




襄陽公主不幹了:“爹爹!我就要當官!”




然而這次,不管她怎麼鬧騰,平時她說什麼都答應的老皇帝就是不肯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