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城市 作品

第51章 朕之所見可為仙山?相遇始皇帝!

聽聞,西山已然被採空,白石此時已然需要從三十里外負來。

三十里,揹著沉重的條石,頂著烈日暴曬,路倒被巨石壓死著甚眾。

方才少端領人前來祈雨時,便恰好看到了一名負石者倒地,被巨石壓在底下,胸骨盡折,拼命掙扎,呼喝求救,聲音短促如同寒鴉夜號,須臾氣絕,唯有手腳猶在抽搐。

因其蓬頭垢面,已然不似人形,少端不曾認出他是何人,但想來亦是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

少端不掌縣中人口黃冊,然據縣丞言,因廷尉斯催之甚急,青壯已損三成有餘!

三成啊!

之前天氣尚且涼爽,便損了三成,眼下天氣越來越熱,將石道修完,琅琊縣青壯又會剩下多少?

聽聞始皇帝已至不其,今日或入琅琊。

又聽聞始皇帝一路行來,乃懲治不法,絕平冤獄,所過者若有大治。

然而縱使是始皇帝今日至此,那些被巨石壓死,修建宮殿累死,被日頭曬死之琅琊青壯,能活過來乎?

且,播種並非是下雨便可,而是需要下過雨後數日,地氣恢復,方可播種。

而縣中青壯皆在修石道,播種全靠婦孺。

雖然農時尚有五日,但是若今日不雨,今年,休矣!

至於祭天……

有用嗎?

天若不仁,吾等黎元又當如何?

去歲琅琊就曾遭旱情,只是不曾勢大,亦未曾誤農時,故收成雖略減,尚能活人。

去歲冬時,少端就曾率領琅琊縣人向四時之神敬獻,乞求今年風調雨順。

結果,今年自開春以來,卻不曾下一滴雨!

然而,率領一干老朽以及稚子祈雨,已然是少端唯一能做的事!

他陡然發出一聲大吼:“獻舞!”

二十餘幼童瑟縮地走了出來,他們臉上此時都戴上了一個樹皮面具,看起來有幾分猙獰,又有幾分可愛。

“鐺”地一聲暗啞響聲,卻是有一名鄉老敲響了手中一個小小的青銅鐘,而場上的幼童也開始在鄉老的指揮下,圍著祭臺,開始做各種小兒矇昧之狀。

按照禮法,祈雨需有黃鐘,奏大呂。然而琅琊縣窮弊,在場更無一人有資格動用此等禮器,只能以銅鐘替代之。

而幼童們,此時正是在扮演山鬼,此乃是所謂的儺舞。儺舞乃是起源於華夏共祖黃帝戰蚩尤之事,乃是周朝國禮。

周天子每年都要行儺舞之祭,調理四時陰陽,以求寒暑相宜,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畜平安,國富民生。如此,遂成祈雨之成例。

稚子們不知憂愁,一開始尚有幾分瑟瑟,害怕彼此臉上之山鬼面具。然而片刻之後,童心漸起,開始嬉戲打鬧,一片天真爛漫,甚有山鬼之意。

然而此時卻無人欣賞童子們的儺舞,鄉老們都面帶憂色,又有幾分期盼地看向少端。

少端亦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舉步向前,雙手舉過頭頂,虔誠地揮灑幾下自己的衣袖,狠狠地撲倒在塵埃裡。

“上邪!”他聲音淒厲地開口。

“政不節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他聲音略有些哽咽。

“宮室崇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少端繼續向祭臺禱告,滿腔悲憤。

“苞苴行與,讒夫興興。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少端已然淚流滿面。

上天啊!

難道是政事不調順,使得百姓痛苦不堪嗎?

為什麼天旱無雨,達到了這樣登峰造極的程度!

難道是為宮室高大嗎?抑或是因唯婦言是用嗎?怎麼久旱不雨到了如此的地步!

是賄賂之風盛行呢?還是巧言善讒之人迭起呢?天公為何這般殘酷無情,大旱無雨呢?

此本為祈雨之時的成例,乃是固定的禱詞,然而此時讀來卻莫名有些應景,讓少端悲不可抑。

此或,天罰也!

……

石灘之上,白蛇正在化蛟,異景頻發,雷劫將至;琅玡臺下,少端正在祈雨。

而此時沂水之上,有一艘龍舟正在緩緩前行。

龍舟富麗堂皇,高足足有三層,彷彿一座活動的殿堂一般,已成涓涓細流之沂水,竟似有承載不起之勢。

而岸邊,有千餘名光著脊樑的民夫正頂著烈日,拉著粗大的纖繩前行,然而任憑他們如何聲嘶力竭地用力,龍舟依然以龜速一寸寸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