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累死我了。”




這小子這些天估計真累了,剛剛一路上又跑得急,飛機剛起飛他就睡了過去。




飛機追著日落騰空而起,機艙裡灑進深黃的光線,時章卻毫無睡意,腦子裡想著,希望等會兒還有花店開著門,他




要挑一束花。




飛機落地之後,時章先回了趟學校,把身上帶著的資料放好,然後去健身房底下衝了個澡。




在山裡一直沒機會好好洗個澡,身上不乾淨,他想清清爽爽地回家。




時章站在鏡子前,把手臂曲至胸前,審視著這道傷口。




一道狹長的紅痕,可能因為一路上的顛簸,現在又有些輕微的滲血。




時章拿溼紙巾拭去血痕,披上整潔的襯衣,把釦子從脖頸最頂上一顆開始往下,一顆顆繫好。




嗯,形象不錯。




這好像是第一次,宋拂之在自己娛樂的時候,沒有拿出任何影音資料用以助興。因為幾乎是剛閉上眼,宋拂之腦海裡就只有時章的身影。




最直接的當然是那幾次生動的經歷,在星垂平野闊的帳篷裡,在霧氣升騰的浴缸裡,他的溫度和聲音,像烙進宋拂之生命裡的印記。




但還有更多紛至沓來的細碎片段,比如在歡呼雀躍的學校跑道上,時章抱著桔紅色的鮮豔花束,笑著在終點線等他;比如他從容瀟灑地替小孩取下風箏,是小孩眼中的英雄,卻從巖壁上躍入自己的懷抱;甚至回到最開始在咖啡廳的偶遇……那天時教授眉眼淡淡,卻讓宋拂之銘記在心。




宋拂之閉著眼喘了口氣,從瓶子裡取了些液體,用指尖揉了揉。




再往後,腦海裡逐漸出現更多難以用語言描述出來的畫面,純粹的視覺衝擊,全部來自時章充滿力量感的軀體。




每一根線條,每一處隆起,隨著動作起伏的張力,呼吸間胸腹肌肉的張弛,此刻在腦海裡已經不是那麼清晰,但那種魅力簡直直擊靈魂。




在宋拂之眼裡,這個男人的身材幾乎是完美的,像是幻想成了真,像是角色撕開了次元壁——




宋拂之倏地睜開了雙眼,滾燙的皮膚上猛地滲出一層冰冷的汗珠,緊接著又被湧上頭頂的血液所蒸乾。




因為他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另一個名字,章魚。




幾乎以往每一次這樣的晚上,宋拂之都會想著這位coser。而今天,他的身影被時章取代了。




有些事情本來是毫無聯繫的,但當你突然意識到某些東西時,思路便無法再被拉回去。




起初宋拂之從未把這兩個八杆子打不著邊的人聯繫在一起。




一個是cosplay界的元老,在圈裡活躍了幾乎二十年,作品風格以“猛”著稱。




另一位是自己的丈夫,名校植物學教授,溫文爾雅,最近在西南的某個山頭裡考察,為科研做貢獻。




這兩個人,連次元都不同,怎麼可能被聯繫到一起去?




但此刻他們在宋拂之的腦海中相遇,然後這兩個迥異的人,從同樣漂亮的腹部肌肉線條開始,到身高、到臉型,竟然開始離奇地、荒謬地、不可思議地慢慢重合。




宋拂之眨眨眼,覺得自己應該是真的醉了。




但只要是思路開了個頭,就沒辦法停下來。




除去身材這種難以完全判定的線索,宋拂之又自動想起了許多細枝末節、看似巧合的事。




宋拂之幫時章給他的朋友挑了顏料作為結婚禮物,沒過幾天,同樣牌子的顏料就在漫展上遇到的畫手桌上出現。




時章曾經說過,他結束了一段從事了很久的項目,那時正好是宋拂之從暑假漫展回來之後,而那次是章魚老師最後的一次活動。




再往前想想……就在他和時章結婚領證、定好新房的那個下午,章魚老師宣佈了自己退圈的消息。




而章魚退圈的理由,是他結婚了,他要回歸家庭。甚至更無聊一些,時章和章魚,都包含一個相同的漢字。




宋拂之此刻跪坐在床上,肩頭只鬆垮地披著一件睡衣,掌心和後背卻全汗溼了。手指搭在腿根邊,指尖有些發抖。




一低頭,宋拂之就能看見自己左手指根的金戒指,像宇宙裡漂浮的行星環。全身的氧氣好像都被抽空了,心臟急切地跳動。




這只是一個荒謬的猜測,大約比世間任何一個假說都要更加天馬行空。




宋拂之殘存不多的理智甚至在警示他,他怎麼能把這兩個連次元、身份都完全不同的人弄混,這對他們兩個都是一種不尊重。




在一片混亂不堪的思緒中,宋拂之驟然被另一絲記憶攝取。是時章偶爾流露出來的掌控欲,緊緊提起了此刻宋拂之的神經末梢。




怎麼說呢,似乎,似乎,章魚老師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的強硬氣質,和時章不明顯的佔有慾,在某個角度達成了和諧的一致。




在醉意統治的角落裡,數學老師的邏輯思維還在艱難地運行。




數學,講究的是證




明。如果沒有證明,沒有推導過程,任何事都只能是一種假說。




宋拂之想,等時章回來,他要再好好地看看他。看看他的面容,看看他的身體。




宋拂之倒抽一口氣,躬起後背,指尖微動。他終於摸到,思及至此,自己的反應已經有多麼劇烈。




腿軟得幾乎跪不住,手指艱澀,宋拂之單手撐著床面,難耐地皺眉。




腦中紛亂地想了許多,但在緩慢擴開的罅隙裡,還是隻有一個人的名字如陽光般傾灑而出——




"時章……"




宋拂之隱忍地垂頭嘆息,手指微微曲起。




一陣不知來處的微風拂過,宋拂之吐氣抬頭,模糊的視線裡竟立著一道頎長英俊的身影。時章一身素淨,站在臥室門邊,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百合。




真是醉得不清..宋拂之混亂地想,他再也不會喝這麼多酒了。




但眼前的人正緩步朝自己走來,百合花濃烈的香氣強勢地侵襲鼻腔。




時章彎下腰,一手掌住宋拂之光裸的肩頭,另一手攥住了他的手指,不顧指縫淋漓,強勢地帶著他抽離。




百合花束落在枕邊,馨香縈繞。




時章的聲音聽起來又冷又沉,啞得可怕:“拂之,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