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104章 104、再相見





這不是得寸進尺了,這是得寸進丈!馮玉貞斟酌力道,往外抽手,壓根抽不出來,扣著她的手紋絲不動。




這時候才察覺他的傷痛大抵摻了水分,想起這人從前油鹽不進的惡劣模樣,馮玉貞不免升起火氣來,斥道:“放手!”




見她動怒,崔淨空鬆開手,隨即向她低頭道歉,語氣低落:“我太久未見你,不免貪心不足,你莫要生氣,我下次不敢了。忘了問你,嶺南的荔枝,你們吃著如何?”




這下馮玉貞升到半截的火也只能熄滅了,她望著對面這人昏暗暗的臉龐,出言道:“我之前從未吃過,安安也很歡喜。只是……你為何去了嶺南?”




崔淨空並不避諱她,回覆道:“我同聖上請出京外調,聖上初時並不應允,嶺南歷來民風彪悍,盜賊峰起,後患無窮,朝廷皆束手無策,遂向聖上自請剿匪。”




其實還另有隱情——小皇帝朝中尚有擁躉,一旦下至地方,委實無人可用。崔淨空在外,密函幾乎接二連三不間斷地發來,大事小事都離不了他的手。




果不其然。




無論前世今生,崔淨空從不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他的趨利避害和自私自利全數刻在骨子裡,也是靠著這些才一步步謹小慎微走來。




本來他該像話本中那樣,安坐京城之中,當他權勢遮天、窮奢極侈的天子近臣才對。而不是跑到江南道,屈身於一個小小的縣令之位,抑或是領兵平亂,這都不該是他的路子。




話又說回來了,其實馮玉貞果真不知道崔淨空為何拋了高枕無憂的京官不當,自請剿匪,落得頻頻負傷的後果嗎?




她嘴唇發顫,自覺承擔不起,半晌後低聲道:“你不必為了我而如此涉險。”




崔淨空語氣平淡,卻不容馮玉貞逃避:“不,是我甘願如此。”




車內無言。




南門水洩不通,馬車只得繞遠從東門進,人聲由遠及近,各式各色的燈箱映照地街上亮如白晝,馬車在一家酒樓之前停下。




崔淨空已預先定好,門口自有一位掌櫃上前,領著二人上樓,進了掛著“雲水間”的雅間。




這會兒站定,崔淨空抬手招她走近,馮玉貞這才看清,他今日並未如從前一般身著華美錦衣,身上只是一件形制普通的水碧長衫。




崔淨空生得寬肩窄腰,什麼衣衫套上去都撐得起來。馮玉貞跟著他的時候,一手理料他的四季常服。因年歲輕,顏色也好,不願意叫他顯得太過老成沉悶,所以多為其添置淺色衣物。




後來馮玉貞跑了,崔淨空對這些更不上心,有什麼就套什麼,自重逢後,馮玉貞總見他穿玄衣,襯得神情肅冷,叫人畏怯。




如今陡然換一換,令她眼前一亮,水碧的衣料折在他的面容上,眉宇間擦上一抹清亮,隱約可以看到十七歲時尚且青澀的輪廓。




她被這人極盛的容貌一晃,崔淨空引她坐到對面。馮玉貞右手邊便是圍欄,眼睛往下一瞧,正巧對著戲臺,真是頂好的位置。




戲臺上正咿咿呀呀演著,丫鬟打扮的旦角唱道:“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女班頭;一個通徹三教九流,一個曉盡描鸞刺繡……”




她支著下頜,聽得入了迷,連菜上全了也不知曉。直到崔淨空喚了一聲,她方才扭過頭,桌上飄來飯菜香味,並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全是對兩人口的家常菜。




崔淨空起手,將那盤浮著紅油的剁椒魚頭換到她面前,他記得馮玉貞喜辣,卻不太能吃,抬眼溫聲道:“少吃些,小心辣得口舌發麻,別的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