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4
一抬頭,只見馬車上的少女外罩一件白狐羽紗面斗篷,內裡一身流光溢彩的襖裙,裙裾前緣被一雙繡珍珠的翹頭履高高挑起,居高臨下望了眼這條“仙雲路”,滿意地抬起鞋尖,一步步走進營地,行走間帷帽輕紗隨風飄逸,滿身環佩琳琅作響。
營中人高馬大的副將一愣之下,差點一腳絆到樁子,頓了頓才快步上前來:“末將穆新鴻參見郡主!”
姜稚衣正站定在營地中,望著那一片搭建中的營帳吃驚。
幾根木頭一張布就能住人?
沈家雖非世家豪族,但自沈節使當年靠軍功發跡後,也算躋身大燁新貴之列,沈元策打小享樂無度,如今竟能在這麼粗糙拉雜的地方過活,這是當真脫胎換骨換了個人?
驚蟄上前與那副將接洽:“郡主感念今晨沈少將軍救貓之恩,特攜禮過來答謝,沈少將軍可在營中?”
“少將軍……”那姓穆的副將左右望了望,“應是出營勘察去了。”
“哦,那是本郡主來得不巧了。”姜稚衣嘴上冷冷淡淡,帽紗下的嘴角彎了彎。
人不在更好,反正她找的是劍。
以沈元策和她的關係,這人若知道她想要什麼,不與她對著幹就不錯了,斷不可能如她所願,她今日本也沒打算明著借劍,方才還在想該怎麼支開沈元策再下手,眼下直接省了一步。
老天果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見擺在外頭的兵器都不太值錢,姜稚衣不動聲色瞟了瞟四下,看準了營地中央那頂鶴立雞群的大帳。
驚蟄瞧出了姜稚衣的意思:“那你們這兒可有歇腳的地方?”
“這……您也看見了,營裡的帳子還沒搭起來……”
“那不就是搭好的帳子?”驚蟄一指他身後。
“那是我們少將軍的營帳,恐怕不太合適……”
“天寒地凍的,便是你們少將軍在這裡,也得請我們郡主進去暖暖,你在這兒推三阻四,凍壞了郡主擔得起責嗎?”
“可這……”
“啪”一聲輕響,穆新鴻一個哆嗦一頓,摸了摸被石子擊中的後腰,緩緩扭過頭去。
“這——”穆新鴻試探著盯住了帳門那道縫隙,“好像是擔不起?”
姜稚衣:“?”
這還需要好像?
你們將軍沒教你郡主是從一品的品階,連他都矮她三分?
空氣裡安靜了片刻,穆新鴻忙回過頭,躬身比了個請的手勢:“是擔不起,擔不起……郡主請隨末將來。”
果然是沈元策的兵,看起來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
姜稚衣莫名其妙看了看這人,踩著絨毯走上前去,等穆新鴻替她掀開帳門,站在門口往裡掃視了一圈。
六邊形的營帳,被一面布簾隔斷成兩半,裡邊那半瞧不見,估計是安臥榻的地方,外邊擺了一張桌案,一面沙盤,一排兵器架,還有……
瞥見兵器架邊上那座單獨放置的烏木劍架,姜稚衣目光一凝,看了眼驚蟄。
驚蟄立馬衝穆新鴻皺了皺眉:“怎麼大帳裡也這麼冷,你們少將軍的營帳連炭火都不供?”
“少將軍……”穆新鴻看了眼屋裡那面布簾,“不畏寒。”
“我們郡主畏寒,熱茶總該有備吧?”
“末將這就派人去取。”穆新鴻走到門口吩咐了個小兵,又退回到帳裡,雷打不動地守在了一旁。
姜稚衣隔著帽紗盯了他一眼。
雖然腦子不太靈光,倒是個忠厚的,也不知沈元策跟手下人說過她什麼壞話,竟讓他們把她當賊防上了。
她坐擁金山銀山,還能偷他這兒一堆破銅爛鐵不成?
姜稚衣忍耐著想了想,朝驚蟄抬手一招,往裡走去。
驚蟄跟上她,一路跟到布簾邊上,附耳過去,聽了片刻,點了點頭。
穆新鴻望著那面布簾,沁出一頭的冷汗,抬手抹了抹汗涔涔的額頭。
姜稚衣轉過身,在隨行護衛搬來的玫瑰椅上坐下,手指搭在扶手上一下下輕輕敲著:“你們少將軍幾時回來?”
穆新鴻:“回郡主話,可能暫且還回不來,要不末將派人去……”
姜稚衣豎掌打住他:“少將軍公務繁忙,誰都不許去打擾。”
“末將代少將軍謝過郡主體恤。”
“我與你們少將軍的關係……”姜稚衣無聲一笑,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得更輕快了些,“不必見外。”
取茶水的士兵很快回來,走到姜稚衣跟前,躬身遞上茶碗。
驚蟄伸手去接,剛一碰到碗沿——
“哎!”茶碗一晃,茶水四濺,姜稚衣拎起裙襬猛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辦的事!”驚蟄往前跨了一步,擋住姜稚衣被“打溼”的衣裙,回頭看了眼她的“慘狀”,急忙朝帳外自家護衛道,“快去馬車裡拿身郡主的備用衣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