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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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亂紛紛的軍營裡,一群士兵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攏在大帳門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裡瞅。









“怎麼回事,不是說郡主沒受什麼傷嗎?”









“嗐,貴人就是不經嚇,少將軍當時也沒說不救,哪兒知道郡主直接嚇暈了過去……”









“那也不該暈這麼久啊,不會是被少將軍馱在馬背上運回來,路上顛壞了吧?”









“聽說這永盈郡主比天家公主還受寵,要真在咱們地界上出了岔子,咱們這麼多腦袋夠不夠掉?”









眾人緊張地嚥了口口水。









大帳裡頭,穆新鴻站在床榻前著急地搓著手,一面觀察著軍醫的臉色:“如何?”









軍醫鬆開把脈的三指:“單看脈象並無大礙,按理說這會兒該醒了,只是不知郡主是否有什麼要緊的傷處……”









穆新鴻面露難色。









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小姑娘蒼白著臉,一身光鮮的粉裙染了大片的泥漬,看著像是跌過跤,可他當時沒在近前,不知具體情形。









少將軍也真是,把人當貨物一般馱回來就罷了,不留下看看人傷勢,反倒出去關心那些屍首。









這滿軍營的漢子,連獵犬都是公的,誰敢碰這千金之軀?更別說上手驗傷了……









穆新鴻正急得團團轉,大帳門口的議論聲忽然輕下去,裡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們流水般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元策挎著劍穿過人群,走進了大帳。









穆新鴻:“少將軍,您可算回來了!您再不來,郡主這傷……”









“就該癒合了?”元策把劍往一旁一拋。









穆新鴻接了劍匆匆安回劍架:“……不是,您方才可瞧見郡主摔著哪兒了?”









元策眯起眼,回憶著姜稚衣跌倒的姿勢,食指中指併攏了遠遠一指,點過榻上人的左手肘、右手腕、左膝。









“那便不是要緊之處,也沒有折瘍跡象,還是受驚過度招致的昏迷。”軍醫判斷道。









穆新鴻追問:“那要如何才能醒轉?”









“這……法子是有,只怕不太體面……”









“還要體面?”元策瞥了眼灰撲撲躺在他床榻上的人,一揮手示意讓開。









穆新鴻惶恐退去一邊:“您收、收著點,這細皮嫩肉的可遭不住重手……”









元策眼底浮起一絲不耐,抬手鬆了下衣襟,在床沿側身坐下,拇指摁上姜稚衣的人中,利落往下一掐。









如同溺水之人驟然汲取到清氣,榻上人急喘一聲,吃痛皺緊了眉,顫抖著睜開眼來。









姜稚衣迷茫的眼神在虛空中晃了晃,似乎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好半天才順著眼前的手慢慢偏過頭來,看見坐在床邊的人,像是愣了愣,目光輕輕閃爍了下。









對上姜稚衣的眼神,想起這位胡攪蠻纏的脾氣,元策眉梢一挑,收回了手。









不料下一瞬,姜稚衣忽然眼圈一紅,濃密的長睫撲簌簌顫動著落下一滴淚來。









……這力道,也不至於?









元策摩挲了下指尖,皺了皺眉招手讓軍醫過來應付,正要撐膝起身——









上身突然被猛地一撞,腰上驀地一緊,一雙玉臂牢牢摟住了他。









那沾了灰的粉團一腦袋扎進了他懷裡:“阿策哥哥!”









“?”









元策人被撞得往後一仰,雙手一把高舉過頭頂。









四下驚起無數倒抽冷氣之聲,元策高舉著手,盯著眼前白花花的帳布看了一晌,緩緩低下頭去,望向環著他腰的那雙手。









“你在——叫誰?”









姜稚衣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摟著他,眼淚汪汪:“阿策哥哥,方才當真是嚇壞我了,那些賊人舉著好大的刀,我差點以為、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









元策高舉的手慢慢攥攏成拳,閉住了呼吸。









“我剛剛還做了一個好可怕好可怕的噩夢,夢到我摔了一跤,去拉你,你卻嫌棄地將我甩開了……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









“我就知道阿策哥哥不會不管我,”姜稚衣說著,後怕一般將他摟得更緊了些,臉頰蹭了蹭他的衣襟,“我就知道你心裡有我!”









“…………”









“阿策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姜稚衣收了收淚抬起頭來,對上元策震動的眼神。









“你在——”元策腰背後仰成弓形,身體繃得像鐵板一塊,“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