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8










姜稚衣滿臉慍色瞬間換了春色,一提裙襬便跳進了雪地裡:“阿策哥哥!”









元策冷下臉轉身走進大營:“攔下她。”









“是!”穆新鴻帶人抄起傢伙式兒圍上前去。









這永盈郡主又是暗中相邀,又是當眾宣告,看來是打定主意要攀誣少將軍與她有染了,他等必將誓死捍衛少將軍清——









姜稚衣從袖子裡取出個什麼物件往空中一拋。









金燦燦的御賜令牌高高飛起。









幾個士兵倒抽一口冷氣,兵器叮鈴咣噹撒手一頓扔,七手八腳去接。









那頭姜稚衣早已提著裙襬翩翩然入了大營:“阿策哥哥!阿策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元策閉了閉眼回過身來:“一群廢物。”









姜稚衣腳步一停,細瘦雪白的脖頸緩緩低垂下去。









“對不住阿策哥哥,我知道你定是生我氣了,我正是來與你解釋的,昨夜我並非有意失約,是被舅母關起來了……我想了許多辦法都是無用,一直到今晨郎中來複診,才有機會偷偷上了醫館的馬車……”









元策垂眼盯著她的頭頂心,讚許般點了點頭:“郡主每日的戲文倒是曲折得讓人怎麼也猜不中下文。”









姜稚衣一愣:“我說的是真的……”









“郡主在我這兒不是挺能耐,御令在手,還有人奈何得了郡主?”









“那御令是準我在京城各關卡自由出入,家裡又不歸皇伯伯管……”姜稚衣為難地蹙了蹙眉,忽然眼睛一亮,“這樣,我回頭再請一道家裡用的御令,日後我們隨時想見就見,阿策哥哥這下高興了吧?”









“……”









元策轉身就走。









看起來好像比剛才更生氣了。









怎麼這麼難哄呢!









姜稚衣連忙追上去,看見他烏髮間的雪粒,想去替他撣撣,苦於她三步才抵他一步,著實是跟不上。









“阿策哥哥,你頭上這麼多雪,是不是等了我一整夜?”姜稚衣拎著裙襬一腳深一腳淺地艱難踩著雪,忙得看一眼腳下看一眼他。









“郡主想多了,”元策目不斜視,步履不停,“我並未赴約。”









“你這樣說可是想減輕我的負罪感……”









“不是。”









“你可知我昨夜一宿沒睡,一直在擔心你……”









“不知。”









“那你現在知道了,就不能原諒我嘛!”









“不……”元策腳下一停,蹙眉回過身來,“這裡是軍營,不是戲臺子,郡主要唱戲還是回你的……”









姜稚衣突然踮起腳伸出手去。









元策抬臂一個格擋,抬眼看向那隻比地上霜雪還白晃晃的手。









“我只是想給你撣撣雪……”姜稚衣嘆了口氣,隔著冰冷的護腕,順毛一般輕撫了撫他的小臂,“好吧,你為我受了一夜凍,一時不能原諒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就在這兒陪你到氣消為止好了。”









“……”









*









一刻鐘後,姜稚衣對著一整面刀光劍影的刑具架,看著架子上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刀子剪子鉤子鋸子鞭子、比她手臂還粗的鐵鏈子,臉一白一把扶住了手邊的椅子。









“阿策哥哥,你帶我來這裡是……?”









元策眯眼打量著面前的人,這位一會兒神氣十足一會兒滿嘴酸話的郡主到底演的是哪一齣,他是看不懂也不打算懂了。









一記手刀便能暈上十個時辰的人,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走,那就帶來這刑房殺雞儆猴,看這金枝玉葉能在血肉狼藉的屠戮場撐上多久。









元策看了眼她顫巍巍扶著椅子的手:“郡主也對刑具感興趣?”









“嗯——嗯?”









元策微一彎身,一把抽走了鋪在座椅上的黑布。









椅面上密密麻麻、帶著陳年血漬的尖刺露出來。姜稚衣連手帶人一起跳開去。









“不感興趣?”元策把布潦草一團,扔去一邊,“那郡主現在走還來得及。”









姜稚衣飛快搖頭:“不,我感興趣,我很感興趣!”









“郡主的臉色不像感興趣的樣子。”









“……我感興趣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元策揚眉看了看她,朝一旁值守的士兵抬抬下巴:“裡邊的,招了嗎?”









士兵拿起几案上的供狀剛要答話——









元策:“沒招?”









“啊?”士兵猶疑地看了看姜稚衣,又看了看元策,恍然大悟,“哦,沒招呢,少將軍可要親自審?”









士兵放下供狀,上前嘩啦一下拉開了圍布。









血跡斑斑的刑架連同沖天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姜稚衣被這惡臭燻得頭一扭,背過身掩著帕子一陣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