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09
打頭的穀雨和小滿對視一眼,撐著膝蓋就要爬起——
“誰準你們起來了?!”鍾氏身邊那柴姓嬤嬤突然厲聲一喝,悄悄拍了拍鍾氏的手背,像在提醒她什麼,“看清楚誰才是這侯府當家的!夫人沒說起,我看哪個敢動?”
穀雨和小滿哆嗦著重新跪了下去。
鍾氏深吸一口氣,緩緩挺直了腰板,眯眼看向姜稚衣。
是啊,這丫頭身邊眼下連頂用的人手都沒有,出個門都要偷偷摸摸,還在她跟前趾高氣揚些什麼?
捧祖宗似的捧了這丫頭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隻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要不是這小白眼狼不肯嫁給她兒,她兒如今怎會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當初就不該聽信那什麼巫蠱之術,合該直接將這丫頭綁了送到她兒床榻上去,再傲的骨頭也得給她兒生兒育女,洗腳穿衣!
她今日就讓她看清楚自己什麼處境,領教領教什麼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鍾氏端起架勢橫眉一掃,指指姜稚衣那群婢女的頭頂心:“看看你們這些有娘生沒娘養的,將你們主子帶壞成了什麼樣?連閨門禮法都不顧了,又是跳窗,又是翻牆,成天跑外邊野去!”
鍾氏來回慢慢踱著步,說一句看一眼姜稚衣:“從前看你一介孤女可憐,對你多有寬容,不想竟縱得你這般德性,若讓外人知道了去,沒得說我這舅母教子無方……為了郡主日後的聲譽著想,從今兒起,舅母是不得不管教管教你了!”
姜稚衣揚了揚眉看向鍾氏。
她這舅母,努力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在外博出了“對外甥女視如親女”的美名,如今兒子要死了,一著急,是連裝也不裝了。
鍾氏通體舒暢地長出一口氣:“把地上這些下賤胚子拉下去,送郡主回屋閉門思過!沒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準放她出來!”
穀雨跪在地上聽得心驚肉跳,悄悄抬眼去看姜稚衣,扯了扯她的裙襬。
夫人今日可是帶了一大群護衛健僕來的,她們眼下勢單力薄無所依仗,不如就服個軟吧!
姜稚衣垂眼看向穀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知道,嘆了口氣,抬頭問鍾氏:“舅母當真要如此?”
鍾氏勾了勾唇一笑:“稚衣,這可怪不得舅母,我若是不好好管你,你日後才是要怪我的。”
“舅母可是忘了,我祖母是定安大長公主,您私自將我關押,不怕落個不敬皇室的罪名?”
“正因為郡主是大長公主的親孫女,我才更要對你嚴加管教,好好教教你什麼是禮法,什麼是孝道,以告慰大長公主——”鍾氏笑著咬重了字音,“在天之靈。”
穀雨暗暗攥緊了拳頭。
這鐘氏,不就是仗著大長公主早已過世,空有威名卻奈何不了她嗎!
姜稚衣淡淡拂了拂袖,轉身在一旁石凳坐下,望向鍾氏:“那舅母便動手吧。”
都什麼時候了,這丫頭還這麼氣定神閒,鍾氏遲疑地一頓,環視了一圈姜稚衣空蕩蕩的身側,冷笑了聲。
……虛張聲勢誰不會,一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片子能翻出什麼浪?
鍾氏正了正色,重新擺起臉來:“來人!”
姜稚衣:“來人!”
兩道話音一前一後落下。
鍾氏好笑地瞥了眼姜稚衣:“郡主這會兒還哪兒來的……”
話音未落,嚓嚓兵甲之聲響起,數十名身披金甲的帶刀侍衛從院門外長驅直入,狂風過境般湧了進來。
兩名健僕的手還沒碰到姜稚衣,便是一聲慘叫,被扭斷了胳膊摁倒在地。
鍾氏一愣之下回過頭去,往後趔趄了兩步,望著這些團團圍攏而來的侍衛瞪大了眼。
怎麼回事,這丫頭身邊不是沒人了嗎?!
這金甲,這橫刀,是天子親軍金吾衛……
何時來的,這些象徵天子威嚴的皇家侍衛何時在院外的!
那她方才說的話……
鍾氏捏著帕子捂住了嘴。
姜稚衣掀了掀眼皮:“舅母不妨想清楚些,您當真不怕落個不敬皇室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