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第80章 80
經歷過魏寂的事,裴子宋和姜稚衣都有點杯弓蛇影,畢竟一開始,他們也覺得魏寂看起來是個可靠之人。
裴子宋垂眼看著姜稚衣:“這位曹司馬看你眼神古怪,還是由我去打交道,如今刺史長史都不在了,之後你便坐鎮官衙,我跟著曹司馬去外頭,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好好睡一覺吧。”
聽見“睡一覺”這三個字,壓了一整夜的疲憊如潮水湧向四肢百骸,姜稚衣強撐的意志坍塌下來,眯縫著眼點了點頭。
拖著沉重的腿腳回到後院,姜稚衣被驚蟄伺候著換下一身血淋淋的裙衫,走到面盆架前洗手。
面盆裡盛的是純淨的水,看著看著卻好像成了濃稠的血,還有一顆頭顱浸泡在裡頭。
姜稚衣一個激靈收起手,急忙退後,喘著氣盯住了那盆水。
“怎麼了郡主?”驚蟄嚇了一跳。
眼前猩紅的畫面消失不見,分明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面盆。
姜稚衣顫動著眼睫,搖搖頭示意無事:“就是有點——”話未說完便轉頭扶著架子乾嘔起來。
驚蟄慌忙去拍撫她背脊。
胃腹空蕩,姜稚衣一連吐了幾次,只吐出幾口酸水。
驚蟄心疼地遞上一盞熱茶,眼看郡主沒哭,她都想哭了。要震懾動搖的士兵,非斬首酷刑不可,郡主為表決心也不能露怯,直到此刻才將這幾口酸水吐出來。
“郡主,您沒事吧?”驚蟄看著她白得像紙一樣的臉色。
姜稚衣接過熱茶捧在手心,透過黎明時分深濃的夜色,望向窗外西北的方向:“他不在,我不能有事的……”
她今日在軍營說的話,沒敢加上一句時限。
三七與她說了,玄策軍的騎兵在一人多馬、捨棄輜重的情形下,一晝夜至多可急行三到四百里,然而那是一晝夜,不可能連續三晝夜如此不眠不休地急行。
所以,即便元策在戰事爆發的當日得到調令,從姑臧到杏陽這一千多里,最快也要五六日。
五六日都已是損耗七八成兵馬的代價,也就是說,一萬騎兵從姑臧出發,真正能在五六日之內抵達杏陽的人馬,最多隻有三千。
她相信他一定會來,可是萬水千山,鞭長駕遠,她和杏陽要撐過的日子……恐怕還有很多。
*
翌日午後,姜稚衣在一陣號角聲裡驚醒過來,驀地從榻上坐起。
耳邊嗡嗡作響,一瞬間竟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因為這樣的夢,在這一覺裡,姜稚衣已經做了太多太多次。
驚蟄的聲音在外間響起,似乎在問三七“多少人馬”。
姜稚衣清醒過來,掀被下榻:“叛軍打過來了嗎?”
驚蟄聞聲快步入裡:“郡主,應當是附近州治被攻陷,叛軍騰出兵力集結向我們,眼下約莫兩萬人馬在攻打南城門。”
姜稚衣臉色發白地扶住了手邊的床柱。
“郡主別擔心,三七說曹司馬曾有過守城經驗,從昨夜到今天白日已經帶人做足準備,能扛得住。”
姜稚衣抿著唇點點頭,飛快穿戴洗漱,匆匆用了幾口飯食出了廂房,去到前院官衙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