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寶嘉×李答風·風徐來·陸
李答風喉結輕動:“天快亮了。”
“那就到天亮為止。李答風,對我來說,生離和死別是沒有分別的,我是當你不會回來了在過今日的。”
李答風眼睫輕顫,低頭再次吻了下去,像要將這春夜徹徹底底地用盡。
*
半年後,七月,長安城公主府。
炎炎夏日裡,書房的冰鑑散發著陣陣冷意,隔絕了外頭酷烈的暑氣。
清晨天矇矇亮,寶嘉站在窗前懸著一顆心,緊張地讀著姜稚衣寄來的信,讀到末尾——
“關內收復,戰局已定,玄策軍上下此一戰有傷無亡,李軍醫一切安好,約莫三日後抵京,阿姊放心。”
從六月懸到七月的石頭終於落定,寶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扶著座椅扶手坐了下來。
正月裡與李答風分別的時候,其實她大約也猜到了他要拿命去做什麼。
他要做的事,無非就是沈元策要做的事,也就是河西面臨的威脅。
當時河西最大的敵人有兩個,一是需要警惕的西邏,二是需要牽制的河東。
沈元策回到河西之後,西邏一直按兵未動,而河東也在跟朝廷僵持,她本以為會一直相安無事到年關。
結果六月裡南面三州忽而爆發旱情,河東的叛旗說舉就舉,打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
稚衣被困杏陽,沈元策率領玄策軍全力救援,李答風也定在其中。
她在乎的人性命皆繫於這一戰,而她身在長安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每天提心吊膽地等消息。
所幸一封封傳來的都是捷報。
寶嘉坐在座椅上,看著信中姜稚衣落款的時日——
今天剛好就是三日後。
因官道被封,耽擱了私信的傳遞,信送到公主府的這天已是李答風隨姜稚衣抵京的日子。
寶嘉喚來翠眉,讓她去永恩侯府打聽打聽消息,看人到了沒。
翠眉讓人去打聽了一趟,回說還沒,寶嘉只好在書房乾等。這麼一直等到午後,終於來了消息,說姜稚衣的車駕進城了。
寶嘉立馬乘上馬車去了永恩侯府。
侯府的人都與她相熟,一看她來,連忙引她入裡。
寶嘉一路往裡走,一路竟起了些近鄉情怯的忐忑。
這半年以來,她與稚衣倒是來往了幾次書信,與李答風卻是一封也沒有。
見不上面,她也不想做這種黏黏糊糊以字傳情的事。當初分別時,她只讓他記著她的生辰,卻誰知她七月的生辰淹沒在了戰火裡,連自個兒都忘了,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記著。
寶嘉被婢女領到永恩侯的院子,遠遠聽見許氏的聲音:“幸好郡主帶著李先生來了,妾還以為京畿尚未通路,要花費不少時日,沒想到郡主來得這麼快。”
“哪裡快了,可是叫我好等!”寶嘉穿過廊子走了進去。
“寶嘉阿姊!”姜稚衣驚喜地迎上來。
“回趟京也這麼腥風血雨,路上可有受傷?”寶嘉上下打量著她。
“我好著呢,倒是阿姊,宮變時可曾受驚?”
“放心,我一個名聲敗壞也不受寵的公主可入不了叛軍的眼。”寶嘉說著朝姜稚衣身後看去。
半年沒見的人正端坐於几案前,行雲流水地落筆寫著方子,聾了瞎了似的絲毫未曾朝她看來一眼。
“你們玄策軍這軍醫還給人治病呢,先把自己的眼瞎耳聾治了吧。”她嘴裡不饒人,心裡卻轉著一個個彎子。
回想起當初與她在驛站別過的時候,李答風親自抱她上馬車的態度,再看他現下這不鹹不淡,一朝回到年前的架勢——
半年過去,這人不會又有新的難言之隱了吧。
那頭李答風擬好藥方交給許氏,走上前來向她作揖,淡淡道:“見過公主。”
寶嘉的目光在他清減了一圈的臉上一落,斜眼看了看他,沒應聲。
李答風便轉向姜稚衣:“郡主,在下這便去準備侯爺的藥材,先失陪了。”
目送李答風離開,寶嘉面色不悅起來。
知他進京,她從早到午後等了一整天,連午膳都沒心思用,聽說他到了第一時刻過來,他這什麼態度?
這是失憶了,將上元那夜的事全忘了?
“阿姊莫生氣,李軍醫五月裡便給你備好了生辰禮託我帶來,若是沒有戰事,早就送到你手上了。”姜稚衣連忙安慰她。
寶嘉眨了眨眼:“哦?是嗎?”
既然記著她生辰,也準備了禮物,那就是沒失憶了。
那他擺臉色給誰看呢?
寶嘉狐疑著,在侯府與姜稚衣敘了會兒舊,到天色晚了也沒見李答風再現身,從姜稚衣那兒取了李答風給她的生辰禮,憋著一股氣打道回了公主府。
府上一眾門客見她回來都殷勤地來迎她,她有心去拆李答風的禮物,剛想將人都打發了,忽然感覺到一道用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轉頭一看,竟見李答風正站在一眾門客之後定定望著她。
那臉色,不是她說,實在有點像來捉姦的。
她在侯府等了半天,他一聲不吭跑來這裡,就是為了捉姦?
不是,她這也沒做什麼啊。
有了上元夜跟李答風那一場,回府以後她難免對府上門客冷落了些,也不是刻意要為一個不知能不能回來的人約束什麼,只是確實無心與旁人風月了。
所以這些人如今天天逮著機會就往她跟前湊,生怕失去在公主府白吃白喝風風光光的機會,進進出出老圍著她轉。
寶嘉將身前這些門客打發了,走上前去:“李先生這什麼意思?人前愛答不理,人後在這兒擺一副捉姦的架勢給誰看?”
“只是過來看看公主的門客身體有沒有抱恙。”
寶嘉眉梢一挑:“不關心我,關心我門客身體有沒有抱恙,李先生真是別出心裁,這是當初給我門客看診看上癮了。”
李答風別開頭去。
七月裡歷經這一場生死戰事,他一度擔心自己連生辰禮都來不及送出就沒命回來見她了。
直到戰事大定,那天玄策軍和京畿軍對峙在楚河分界線,元策選擇退軍,他知道元策心裡已經有了最終的答案。
他也不必跟著元策走上那條不歸路,那條一旦踏上,就和她再無可能的路。
身上的擔子一瞬間全卸了下來,進京這些天,他每天都想著腳程再快一些,好早點見到她。
一直到今天入城之前,他都打算好了,想著給永恩侯診完脈,定下方子就來公主府找她。
結果入城之後,因著順道先去了趟醫館提前準備藥材,卻在那裡碰見了一個“老熟人”——
公主府的柳臨飛。
柳臨飛在醫館尋醫問藥,治的還是當初腎陽虧虛,房勞過度之症。
看來他不在這半年裡,公主和門客的日子依然過得風生水起。
有他沒他,並無甚區別。
李答風目光在寶嘉手裡的匣子一落,看見了他給她準備的生辰禮。
寶嘉懶得搭理這奇奇怪怪的人,拿著匣子自顧自往裡走去,正要打開匣子,卻見匣子上了個密文鎖。
“什麼密文?送個禮上什麼鎖,稚衣又不會偷看。”寶嘉沒好氣地回頭問。
李答風接過匣子,替她將鎖打開。
寶嘉一把打開匣蓋——
看見了一根形狀頗為熟悉的……玉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