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第117章 主角今生·終

主角今生·終

除夕夜, 姜稚衣和元策在軍營和家裡各吃了一頓團年飯,散席之後一塊兒窩進瑤光園的暖閣,人手一副葉子牌, 對坐在羅漢榻的小茶桌兩頭消磨起守歲的光陰。

局勢到了決勝負的關鍵時刻, 姜稚衣正眉頭緊鎖地瞅著牌面, 思量出哪張牌壓元策, 餘光裡黃茸茸一團晃過,低頭一看,虎虎仰著脖子踮著腳, 一副想上榻來的模樣。

當初剛在河西安頓下來的時候,姜稚衣便想將虎虎從長安接來, 但起先擔心長途跋涉,萬一貓在途中水土不服生病就糟了,所以便耽擱了一陣,直到李答風回姑臧才託了他順道捎上虎虎。

有包治百病的李神醫一路照顧, 虎虎安然無恙地到了他們身邊。

姜稚衣正忙於翻看自己的牌,唇瓣一張一合無聲算著數, 百忙之中騰出一隻手戳了戳元策擱在桌上的小臂。

元策心領神會, 長臂往下一遞。

虎虎順著他手臂攀上來,胖墩墩一團結結實實坐上他肩頭,佔據著高地俯瞰著牌面, 等姜稚衣伸手去翻面前的葉子牌,忽然抬爪向她搡去。

元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貓爪。

姜稚衣出牌到一半的手一頓,一抬頭,看見虎虎伸出第二隻爪搡來, 又被元策一手製服。

“搗什麼亂, 皮癢?”元策偏頭看向虎虎。

“喵嗚——”虎虎艱難地踮起剩下兩隻爪子。

姜稚衣看虎虎落在她牌上的眼神, 好像很不願她出這張牌,捏起手裡的牌眨了眨眼問元策:“出這張是不是壓不了你?”

元策嘴角一彎:“我怎麼知道,我又看不見你的牌。”

“看不見,但你會算呀。”

寒冬臘月的,姜稚衣不愛出門吹風,最近常與元策窩在家中玩博戲作樂。她起先當元策不像沈元策那樣擅長玩樂,可能還不如她,結果屬實是她太小瞧孿生兄弟的一脈相承了,元策在博戲上一學就會,一會就精,連擲骰子都掌握了心想事成的訣竅,她看他若不當戰神,當個賭神也可揚名天下。

姜稚衣衝虎虎招手:“虎虎,你來說,我出哪張?”

元策覷覷肩頭:“觀棋不語真君子,看了我的牌去當細作,這肩白給你坐了?”

虎虎兩隻爪子還被元策一手掌握著,耷拉下腦袋來求饒。

“他擲骰子都能舞弊,咱們也用不著當君子,”姜稚衣對虎虎拍拍手,“來!”

虎虎掙開元策的手躍向姜稚衣。

“小沒良心的,”元策哼笑一聲,“昨日白陪它玩兒一下午。”

“你那是陪它玩兒嗎?你那就是在耍它玩兒,哪兒有逗貓逗得人家趴在地上翻白眼兒的?”

“那不是李答風說它太胖了,得清減些才能身康體健,也就讓它跑了幾圈,放軍中才哪兒到哪兒。”

“虎虎是我嬌養大的,又不是你們軍貓,你得循序漸進,慢慢幫它強身健體。”

“知道了,”元策看了看姜稚衣,輕嘖一聲,“都是我祖宗。”

姜稚衣聽著他這意有所指的“都”字臉一熱。

被元策幫著循序漸進強身健體的自然不光是虎虎,還有在床笫之間總是體力不濟的她。別說,這一年下來,李答風給她診脈時當真說她身體底子比從前強了不少。

“你要是心思已經不在牌上了,”元策看出她的遐思,一手收攏了牌,在茶桌上敲了敲,“收拾收拾——”

“誰說的,我還要贏你呢!”姜稚衣抱起虎虎,拎著虎虎一隻爪子讓它去點兵點將,“來,你看哪張能贏?”

虎虎看了半天牌,爪子往上一壓。

元策支起額角嘆了口氣。

姜稚衣觀察著元策的臉色,手一翻就將虎虎指的這張打了出去。

元策懶懶往後一靠,笑著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姜稚衣看著他的牌面瞪大了眼:“你有這麼大的牌還嘆什麼氣!”

“我嘆口氣呢,總讓我夫人有一瞬間贏的樂子,我若不嘆,豈不連一瞬間也沒了嗎?”元策拿出一手好牌,一張張翻開給她看。

“這不欺負人嗎,我這哪兒有能壓你的牌……”姜稚衣撇著嘴倒頭栽上茶桌。

元策歪過頭去看她:“就這麼想壓我?”

“俗話說不能一年輸到頭,除夕夜總要壓你一次吧。”

“也是,”元策點點頭,“那要不……我教你怎麼壓?”

姜稚衣驀地坐直身子:“怎麼壓?”

“你讓虎虎先一邊去。”

姜稚衣望了眼趴在遠處地上打瞌睡的小京巴,拍拍虎虎的屁股:“去,找元團玩去。”

虎虎躥下了榻,衝元團去喵嗚喵嗚了。

姜稚衣低頭捋平褶皺的寢裙,一抬眼,見元策將羅漢榻上的茶桌也撤了。

“不是說要教我嗎?”

“是啊,”元策伸手上前,握過她手腕往懷裡一帶,姜稚衣朝前一跌,順著他後仰的動作跌在他身上,“這不就壓著我了嗎?”

姜稚衣一愣之下慍怒地抬起眼來:“元!策!”

元策笑得肩膀打顫:“玩牌我是真輸不了,給你換個地方壓我還不好?”

姜稚衣盯著他這副無賴樣兒,照著他下唇恨恨一口咬上去。

溫暖的小室裡,比炭火更燙的熱意蔓延開來。溽熱交纏間,一件件衣裳被扔下榻去。

遠處蹲在地上的一貓一狗聽見動靜,齊齊豎起耳朵瞪圓眼珠,朝羅漢榻那頭交頸纏綿的兩人張望。

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元策抽姜稚衣最後一根系帶的手一頓。

姜稚衣迷濛地看了眼他停住的手,喘息著抬起頭來,忽然身子一輕被一把抱起。

元策掌著她腿根,將她兩條腿架上自己的腰,走上前關攏槅扇,隔絕了兩道視線,再轉身放她回榻。

姜稚衣光裸的後背抵上榻面,看他俯身下來,喘著氣抬手勾過他脖頸:“……不是說我壓著你嗎?”

元策帶她翻了個身,讓她跨坐上他:“滿意了嗎,小祖宗?”

*

最後這守歲的時辰沒被博戲消磨成,倒被榻戲徹底消磨乾淨了。

等元策收拾好兩人已過子時,姜稚衣趴在榻上,實在後悔自己贏癮太大,非要壓他一頭,這一場下來他倒挺舒坦,她卻累到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了。

“不去放燈了?”元策坐在榻沿摸她腦袋,還記得她說過今夜要放孔明燈。

“要放的,一年就一回,不能不放的,”姜稚衣嘟囔著撐起身子,朝他張開雙臂,“你抱我去……”

元策笑著將人豎抱起來,拎起她的斗篷給她罩上,讓青松去備馬車。

姜稚衣像沒了腿腳似的,摟著元策的脖頸,被他一路抱出府,抱上馬車。

月過中天,姑臧城仍未入眠。馬車轆轆駛出,穿過張燈結綵的巷陌,亮如白晝的街坊,笙歌起伏的夜市。臨近子時過半,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男女老少聚攏在一起,在家門前掛起迎新歲的爆竹。

姜稚衣望著窗外過眼的盛景,聞著空氣裡的煙火氣,心安地靠住了元策的肩膀。

抵達城門,姜稚衣被元策抱下馬車,拍了拍他的手背:“來放天燈的,心誠才靈,這點路還是要走的。”

“說頭還挺多。”元策笑著把人放下來,牽著她走上登城步道。

兩人肩並著肩一步步登階而上,遠眺著腳下的街巷阡陌,姜稚衣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回想起來,兩年前的正月,是她帶元策登上長安城的城樓,指給他看長安城的繁華,兩年後的今天,換他帶她登上姑臧城的城樓,給她看姑臧城的熱鬧。

在這個距離故鄉近兩千裡的地方,她卻沒有絲毫陌生彷徨。

登上城樓,元策打開姜稚衣事前準備的孔明燈,問她:“怎麼有三盞?”

“除了我們的,還有一盞給舅父的,還有一盞給阿姊和姊夫的。”

兩人一起將燈罩展開,元策單膝屈地下去,引了火點燃燈芯。

三盞天燈冉冉升起,在許願人的注視下熒熒爍爍地朝渺無邊際的夜空飛遠而去,像預示著每一個願望都會成真。

恰逢子時過半,滿城的爆竹在同一時刻噼裡啪啦炸響。

姜稚衣遙望著街頭巷尾攢動的人頭,笑鬧的孩童,環住了元策的腰,在爆竹聲中提高了嗓門:“好熱鬧呀!”

元策牢牢摟緊了她,低下頭道:“以後年年都會這麼熱鬧。”

兩人相擁著一笑,偏頭望向這滿城萬家燈火,還有萬家燈火之中,屬於他們的那一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