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行路難(一)
跟隨烏絡蘇契勒的裨將扎赫與近前的親兵都出自南延部落, 他們自來秉持著一種寧願戰死也不屈服的鐵血性情,如果蘇契勒沒有落入齊人之手, 他們本該魚死網破。
扎赫從未覺得手中金刀如此沉重, 壓得他幾乎要抬不起手腕,他面色凝重,在近前的齊人校尉段嶸的注視下, 緩緩將刀放下去。
“扎赫”
只聽得蘇契勒一聲大喝, 扎赫手臂發顫,他猛地抬頭, 只見王子被長鞭束縛,匍匐在地,而那戴面具的年輕齊人正在馬背上握著鞭柄。
“你是南延部落的勇士是我的裨將難道你今日放下手中的刀, 這些齊人便會放過我麼”蘇契勒在塵土裡怒視他,“將你的刀拿起來我丹丘男兒何懼一死今日我受此大辱, 亦無顏回王庭面見父王”
“唯願我今日之死,能換來日我丹丘鐵騎踏破大齊國門”
蘇契勒來此借阿多冗之死發難,本意是為試探齊國的底線,探查雍州城防, 他身邊的謀士將宋嵩摸得很清楚,篤定宋嵩此人絕不敢輕易挑起戰火,所以蘇契勒才只帶了先行軍前來, 但他並非是毫無準備,居涵關有他帳下的大將領兵待發,若無楊天哲這支忽然出現的起義軍橫插一腳, 他也不會前後受困。
居涵關的駐軍擔心楊天哲與雍州軍合謀圍困蘇契勒,一直不敢上前,蘇契勒亦不知秦繼勳身邊來了位幕僚, 使得一向受制於宋嵩的秦魏二人竟敢冒險以宋嵩的性命為賭,先發制人。
蘇契勒到底是年少輕狂,他的算計用在宋嵩身上,可宋嵩卻死在他的大帳之中。
“王子”
扎赫大喚一聲,雙目發紅,提刀往上刺穿一名齊人兵士的胸膛,“我丹丘的勇士們不許降”
倪素左肩劇痛,痛得她滿額是汗,她靠在身後那人的懷中,廝殺之聲不絕於耳,旌旗在風中胡亂搖晃。
徐鶴雪面具下的那雙眼睨視底下的蘇契勒,他手腕稍一用力,雙腿一夾馬腹,白馬即刻朝前疾馳。
扎赫有心來斬斷長鞭,卻被一重又一重的人牆遮擋,蘇契勒被拖行著,半張臉都被粗糲的塵沙擦破。
秦繼勳才騎馬衝入陣中,白馬從他身旁擦過,鞭子被扔入他手中,他下意識地握住,回頭之際,雪白的馬背上沾著斑駁的血跡。
那戴面具的年輕人袖子邊還在滴血,秦繼勳心中一跳,卻見那青年抬手持劍,利落地擊破胡人的黑甲。
“段嶸你護著倪公子他們衝出去”
秦繼勳當即下令。
“大齊的兒郎們,給我殺”
魏德昌騎馬緊跟而來,手中舉刀,大聲喊道。
大齊的兵士們叫喊著衝來這片山坳,將排列嚴整的黑雲衝散,胡人的騎兵一個個跌落馬背,兩軍之間的嘶喊聲震天。
徐鶴雪騎馬衝出軍陣,他幾乎渾身浴血,有胡人的血,亦有他自己的血,硃紅的袍衫因為濡溼的血跡而顏色更深,他蒼白的頸側沾著血珠,順著青筋滑落衣襟。
身後煙塵滾滾,戰場上的廝殺聲越來越遠,疾馳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
“倪素。”
他喚了一聲懷中的人,嗓音發緊。
“嗯。”
倪素的反應很遲鈍,卻下意識地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