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千峰似劍
她發熱的大腦冷卻下來,心念電轉,登時通透,即刻閉上嘴,緩緩掀開眼簾去看林別敘的表情,果然對上他寒霜似的冷笑。
“呵。”林別敘怪腔怪調道,“我在這裡做小伏低,你在外面大殺四方。好威風啊,傾風師妹。”
傾風大腦飛快轉動,張嘴就來,誇張地討好:“也沒有吧。我……惶惶不安,一直記掛著你。擔心他們打不過我,會拿你要挾。好在你是瑞獸白澤,哪能輕易出事?處變不驚還反來為我解圍,不愧是別敘師兄。”
林別敘簡直拿她無法,氣笑道:“是嗎?沒連累到師妹,師兄就放心了。”
傾風尷尬片刻,心中的愧意消逝得比流光還快,摸摸耳朵,又拉著林別敘好奇打聽:“你與他說了什麼?他怎會對你言聽計從?”
她先誇上一句:“別敘師兄慣來明智睿哲,難怪那等貪婪庸鄙的大妖也為你的風采折服。師兄英勇啊。”
這種時候倒是一口一個師兄叫得親切了。
林別敘將袖子抽回來,說:“不告訴你。”
“好吧。”
傾風也不勉強。換了個姿勢,靜坐著整理今日的頭緒。
門前的石子小道彎彎曲曲綿延而去,略帶暖意的夏風從南面吹來,寂靜庭院裡的影子隨著殘陽落日趨於淺淡,與傍晚的餘暉一併相融。
林別敘點了妖火,幽綠火焰燃起時,傾風託著下巴,突兀說了一句:“我要是直接殺了城主,你說,昌碣能不能歸我所有?”
林別敘轉頭審視著她,見她不似玩笑,回了她個字:“你做夢。”
傾風認真地問:“那我還要殺多少人?”
林別敘說:“殺多少人,憑你一個都不夠。你孤身力薄,壓不住下面的反心。你以為城主的威勢,是單憑個人的武力決定的?你想要所有人臣服,起碼得把刀架在半數人的脖子上。”
“所以我得要威勢。”傾風說,“也不是沒有。”
林別敘知道她在想什麼,直白反駁道:“謝師叔的人城,也不行。”
傾風虔誠請教。
林別敘說:“昌碣城歧視人族,由來已久,這種階層偏見絕非一兩日能夠扭轉。即便謝師叔遣來大批兵馬,能將一眾妖族鎮壓,多數妖兵也不會真心降服。屈於人族之下,於他們而言是為凌^辱,但凡能尋到機會,便要掀竿而起,又如何能遵從人族制定的法紀?其中還有不少早已倒戈妖族的人族,他們更看不慣人族得勢。這是百年積禍,不似你想的簡單。除非你做好血流萬里,兵難荐臻的準備,將那些隱患都滅個乾乾淨淨。把昌碣也改成一座純粹的人城。”
傾風不死心道:“九尾狐呢?”
林別敘從腰間摸出扇子,打開輕搖,說:“別想了,哪怕你與狐狸關係再親厚,狐主也不會幫你的。你打著他的旗號在昌碣招搖撞騙,他不殺你都算仁至義盡了。”
傾風:“這話說的,我不計酬勞替他奔走,他還要反過來殺我?”
“狐主與妖王多年來能相安無事,全因九尾狐無意爭端。狐族若吞併了昌碣,妖王連人境都可不管,必先起兵平了九尾狐的主城,方能安心。”林別敘合扇,輕輕敲在傾風不安分抖動的腿上,警告道,“所以你頂著九尾狐的名號,行事也得收斂些。”
傾風將翹起的腿放下,擺正坐姿,朝他靠去,悄聲問:“妖境究竟有幾座大城啊?”
林別敘失笑道:“傾風師妹,你可算是問這個問題了。我還當你知道。”
傾風在人境都敢於自認無知,嫻熟地推卸責任道:“怎麼了。是你自己不說這最緊要的,也怪得我?”
她下意識端起手邊的茶杯,被林別敘拍了回去。突然想起這是犀渠用過的,厭惡地扔了出去,將手在林別敘衣服上蹭了蹭。
林別敘:“你還聽不聽?”
“聽!”傾風扯起笑臉道,“別敘師兄,你說。”
林別敘說:“一共五座大城。除卻妖王的都城,九尾狐的平苼,犀渠的昌碣,謝引暉的依北,還有一座,是城主為貔貅的映蔚。”
“映蔚?貔貅?”傾風驚詫道,“妖境還有貔貅啊?”
林別敘解釋說:“自然不是上古妖獸的純正血脈。同你此前遇到過的玄龜相似,本是少元上一隻生而有翼的白虎,煉化過貔貅遺留下來的一滴精血,從而領悟出微弱的貔貅血脈的大妖。不過妖力也很是深厚,不可輕易小覷。”
傾風試探著說:“那貔貅……”
“那可真是亂七八糟。”林別敘扇子一晃,停在傾風面前,“你猜映蔚那座城裡,最多的是什麼?”
這名字聽著還挺文雅,傾風說:“文人?”
林別敘笑說:“是騙子。”傾風往後微微一仰,訝然道:“騙子?
林別敘覺得她這表情有趣,又笑道:“貔貅治下,兩族倒是沒什麼高低之分,可城內鬆散自由,說是主城,更似一個江湖。來去不拘,賺錢各憑本事,行事只講規矩。所以最為聞名的,是養出了一群騙子。凡是進城走上一遭,沒被騙個底朝天的,都算是絕頂的聰明人。
傾風放心道:“那我不怕。
“是啊。 林別敘調侃說,“傾風師妹身無長物,這世上最不怕的就是騙子跟竊賊。
傾風搶過他扇子,嬉皮笑臉地道:“別敘師兄有錢就行了。總會借我花的,對吧?
“你這窮鬼無賴,專門來討我的債。 林別敘被她說得沒了脾氣,唇角止不住上翹,隨即又板起張臉,切回正題,“你若是要叫貔貅來佔了昌碣,叫他頂在明面上,也不是不行,他那人也好騙。問題是,你要誰來管?昌碣的民風遠不如映蔚開放,真同他那般放任自流,便不是江湖,而是血海了。你會理政嗎?
傾風故作詫異地道:“別敘師兄不行嗎?
林別敘說:“連先生都不敢插手人境的國事,我亦不想尋死啊,傾風師妹。
傾風面露憾色,搖著扇子越扇越熱,鬱悶道:“不行,昌碣這亂象一日不改,我是一日也睡不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