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後遺症
諾維爾猛然提高聲音,然後在楚辭訝異的目光中繼續擦桌子,接著用平靜且淡漠的聲音發問:“您為什麼要趕走拉特蘭?”
楚辭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躺在懶蟲沙發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諾維爾在向他提問,嚴重點可以說是質問,如果再嚴重點,也可以說是……
興師問罪?
楚辭感覺有點新鮮,從背後戳了戳諾維爾:“諾維爾,你轉過來。”
諾維爾轉過來,往楚辭手裡塞了一杯溫度正好的檸檬茶,然後接著轉回去,和抹布做鬥爭。
楚辭去拉他的手:“別擦了,讓機器人處理吧,三三會打掃乾淨的……”
他沒接著往下說,因為他碰到了諾維爾的手。
諾維爾的手在抖,他的指尖冰涼,被楚辭攏在手裡的時候指腹小幅度地顫動,不停摩擦在楚辭的手心,搞得他有點癢。
他抖得那麼厲害,楚辭不得不伸出兩隻手捧住他的手,諾維爾手中還緊緊拽著抹布,他的指節用力到發青發白,像溺水之人抓著浮木,或是沙漠的旅人抓著水囊。
從接到楚辭的電話開始,諾維爾的情緒大起大落,先是驅車趕往現場的焦慮,接著是飛行器中的窘迫,然後是遇見銷售員,招待林秘書的冷靜體面,直到現在,在楚辭確認還要工作的檔口,剝去了那些或酸澀或不安的情緒,諾維爾才後知後覺地記起了他接到電話時最原始的感受。
——恐懼。
恐懼催生了焦慮,恐懼壓倒了嫉妒,嫉妒產生了酸澀,只有楚辭尚在危險中時,冷靜才可以壓過恐懼,但現在楚辭坐在毛茸茸的沙發上,小口喝著檸檬茶,用玩笑的口吻說著不會有問題的時候,這種恐懼終於反撲了上來。
如果他來得晚一點,會發生什麼?
如果他那把方向盤打的過了一點,半路出了車禍,會發生什麼?
如果當時地下室裡沒有那隻雌蟲,沒有那個電話,又會發生什麼?
那現在這個沙發上盤腿嗦飲料的好看雄蟲,會不見嗎?
楚辭不得不從沙發上滑下來,和諾維爾一起半跪到地毯上:“你沒事吧?”
“沒事。”諾維爾站起來:“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楚辭只能道:“你去吧。”
在諾維爾去洗手的檔口,門鈴再次響了,林秘接到了楚辭的同事,正招呼楚辭一起去。
楚辭站起來,衝著洗手間:“諾維爾,我走啦?”
隨後,飛行器啟動的聲音傳來,諾維爾用手抹了把臉,再次埋進了洗手檯的冷水之中。
過了兩分鐘,諾維爾抬起臉,鏡子裡的雌蟲形容狼狽,溼發粘連在面頰,眼角眉梢都在淌水,水珠在耳後匯成一股,然後順著下巴一路流下。
他對著這副慘淡的尊容看了半響,忽然笑了。
如果說醫院的照顧是引線,刑官面前的迴護是星星之火,那麼此次雄蟲拒絕拉特蘭的舉動便是乾柴烈火,諾維爾一邊惱怒雄蟲的不顧安危,一邊又忍不住放肆沉迷,兩種感情相互拉扯,燒得他五內俱焚。
林秘還說他生性寡淡,不愛去爭,從前或許如此,但從今往後,再也不會了。
今日的情緒如此鮮明,如此濃烈,將諾維爾淡漠的面具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嫉妒,質問,試圖干涉雄蟲的決定,樁樁件件都是足夠再進一次教管所的大忌。
但他就這麼做了。
並且不願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