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就在這時,更加可怖的事情發生了:江漣挺直的鼻樑突然從中間裂開,如同張開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向外伸展開數十條紫黑色的觸足,緊緊地包裹住周姣的腦袋。
頂級掠食者終於暴露出驚悚到極點的真容。
江漣失控了。
他想要更多。
他一失控,“謝越澤”和變異屍體也失控了。
周姣只覺得自己被洶湧而厚重的寒意包圍了,生命力在迅速流逝,艱難轉頭一看,原來是手腳被“謝越澤”和變異屍體的觸足纏住了。
它們智力不如主體,自控力也不如主體,剛一纏住她的手腳,就開始貪婪地吞吃她的生命力。
很快,她的手腳就變得冰涼而僵硬,失去了知覺。
江漣沒有注意到周姣慘白的面色。
事實上,他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樣。
周姣太香了,一嚐到那種甜到發膩的味道,他從頭頂到神經末梢都像過電似的發麻,心神全被她的氣味佔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變得多麼瘋癲狂熱,似乎從這一刻起,活著只剩下一個念頭——嗅聞嗅聞嗅聞,標記標記標記。
嗅聞眼前的人。
給她打上自己的記號。
她的皮膚,她的骨骼,她的血液,她的喉嚨,她的軟顎,她的臟器……
都是他的。
只有他能嗅聞,也只有他能標記。
任何生物都不允許看她,聞她,在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
數不清的觸足蠕動著覆蓋上來,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如同一個巨大的、會伸縮鼓脹的繭,以剝皮抽筋般的力道將他們纏縛其中。
空氣逐漸變得稀薄、窒悶。
周姣有些缺氧,想要大口呼吸,但不管她吸入多少空氣,都會被觸足毫不留情地掠奪一空。
她不由得愈發難受,比溺水窒息還要痛苦。
周姣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麼近。
胸腔火辣辣的。
她的腦子似乎變成了一張紙,意識是墨跡未乾的字,在水的浸漬下,逐漸變得漫漶不清。
她在哪裡?
她怎麼了?
她要……死了。
觸足還在前進,如同某種從口而入的寄生蟲,不管不顧地往她的食管裡鑽。反胃感陣陣上湧,但她嘔吐不出來。
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她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她手指傳來劇痛。因為過於疼痛,她渾身一個激靈,額頭滲出冷汗,驟然清醒過來。
她勉強抬起那隻手,手指被變異屍體的門齒啃掉了,只剩下一截光禿禿的指骨。
……連江漣的傀儡都能視她為食物。
不甘的怒火從她的胸中升起。
她不能是食物。
她要活著。
她要怎麼做?
她要反擊。
周姣倏地攥緊拳頭,被咬齧成白骨的手指傳來錐心的疼痛,使她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清明。
江漣快要溺死在她的氣味裡。
他面部的裂隙變得更大了一些,數十條觸足死死地裹纏住周姣的臉龐,幾乎在她的臉上留下可怖的紫痕。
汗液、血液、唾液、淚液……只要是帶著她氣味的東西,他都用觸足的齒舌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那麼,他一定是最狂熱和最卑微的情人。
可惜,他是怪物,她是人類。
江漣的金絲眼鏡被粗壯的觸足擠得四分五裂,眼中渴欲狂暴翻湧。假如周姣是一隻充滿氣的氣球,已經被他吸癟了。
但是,不夠。
觸足上那層薄膜,具有擬態和生物發光的功能,當外部皮膚進入偽裝和防禦狀態時,甚至無法被檢測到熱量和電磁場;同時具有極強的抵抗力,既不受溫度和壓強變化的影響,也不會被槍-彈或電擊傷害,不過也因此犧牲了一部分的感官。
他要撤下這層薄膜,進一步去嗅聞她嗎?
她值得他冒這麼大的風險嗎?
幾乎是立刻,觸足的薄膜便被撤了下去,露出銀白色的本體。
如果這時候,周姣能睜開眼睛,就會發現,這條觸足變得脆弱至極,如同剝了殼的雞蛋般細膩柔滑,很輕易就能留下咬痕。
但她睜不開眼。
她覺得自己在融化,在消融,眼前似乎有瀑布在傾瀉。
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那並不是瀑布,而是她脫落的肉和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