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周姣笑意未歇,看他的眼神卻變得複雜起來。
因為自然法則,他對人類有一種天然的蔑視與排斥,看待人類社會的問題時,總是高高在上、居高臨下。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似人非人、不可理解的生物。
卻將她每一句話都放在了心上。
她說,她不想跟捕食者在一起。
他就竭盡全力壓抑捕食者的本能,再也沒有無節制地吞吃她的唾液。
她讓他思考怎麼補償她。
那其實是隨口一說的話,換作任何一個人類男性,在她說出“有點喜歡你”時,都會順竿往上爬,或者直接吻上她的唇,要求更進一步。
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說她不該現在喜歡他,應該等他想好怎麼補償她了,再喜歡他。
他冷血殘忍,不懂人情世故,沒有人類的圓滑與分寸感,卻擁有一顆純粹至極的真心。
真心是能換到真心的。
起碼此刻,她願意跟他換。
“我剛說到哪兒了?”周姣想了想,“哦,江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的差距也許不止渺小、低劣和脆弱嗎?”
江漣冷冰冰地答道:“沒有。”
周姣忍笑,繼續說道:
“我不能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十二歲的時候,就被診斷為反社會人格障礙。沒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我父母都是好人,他們並不攜帶任何心理變態的基因。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有朋友——交朋友的前提是,互相傾訴心事,我不會跟別人傾訴心事,也無法對別人的心事產生共鳴。
“ai判定我是一個潛在危險分子,事實上,我跟大多數人都沒什麼不同。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我沒有共情的能力。”
“江漣,”她說,聲音很輕,“這其實是一種殘缺。”
江漣沒有說話。
她手上心臟搏動的速度卻慢了下來,只是幅度仍然很大。
“我感受不到詩歌或音樂有多麼美妙,也感受不到畫作裡的感情,我天生被剝奪了藝術創作的能力,只能從事絕對理性的工作。”
“有一個說法是,現在反社會人格者越來越多,是因為公司需要他們去執行一些殘忍的任務。”
“這完全是公司做得出來的事情,我卻一點也不憤怒。”她自嘲地說,“盧澤厚對我訴說公司的暴行時,我也沒有任何感觸,只想從他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然後離開。”
周姣的聲音有些模糊:“江漣,你的心是熱的,我的心卻不一定是。同樣的,你不一定是怪物,我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異類。”
可能因為是第一次吐露心聲,她的神情難得顯出幾分羞赧。
“算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只是想起來,好像還沒跟你說過幾句真話……你估計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江漣其實聽懂了。
這也是原本的江漣一直在調查的事情——基因改造的手術已經相當普遍,為什麼他還是遺傳了低活性maoa基因。
周姣提到的那種說法,有極大概率是正確的。
公司需要反社會人格者為他們效力,因為培養一個正常人成為冷血無情的特工的成本太高了。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士兵,也不可能做到殺人時完全沒有負罪感。
周姣卻比經過嚴苛訓練的士兵,還要冷靜,還要利落,能盯著另一個人的眼睛,面不改色扣下扳機。1
這不是天賦,而是一種人造的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