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蔗糖蒸橙子



 朱襄振振有詞,國君算一國的賬,所以政兒先要將小家的賬算好,能掃一屋,才能掃天下。


 嬴小政就這樣成為了舅舅家的小童工。


 “政兒,這個算盤比算籌好用,教教大父?”太子柱逗弄嬴小政。


 嬴小政板著小臉道:“好,但大父請等政兒把這筆賬算完。工作之中不能分神。”


 太子柱笑道:“好。政兒,你每日算賬,不累嗎?要不要和大父出門玩?”


 嬴小政道:“政兒想出門玩,但要先把賬算好。舅父回來前,我要和舅母先把家裡打理好。”


 太子柱道:“政兒可以僱人做啊。”


 嬴小政搖頭:“舅父說,治國要從治家做起。刁奴瞞不住我,奸臣也就瞞不住我。”


 蔡澤的嘴角上彎。雖然朱襄的話很有道理,但他了解朱襄,朱襄絕對只是逗著政兒玩。


 朱襄絕對沒想到,自己離開家後,政兒還真來當家裡的小賬房了。


 不過如果政兒做得好,以朱襄那隨性的態度,肯定會真的將家中財政大權交予政兒,讓政兒和雪姬一同管家,既鍛鍊政兒,也減輕雪姬的負擔。


 現在朱襄家業越來越大,雪姬一人很難管理,自己也會很快搬出去。朱襄找不到信任的管家,說不準就直接將事推給政兒了。


 朱襄總說藺贄離經叛道,其實他自己才是最離經叛道的一個。


 秦王站在窗邊偷聽,臉上的笑容又是慈祥又是無奈。


 他離開窗邊,對身旁的范雎和白起道:“朱襄既寵溺政兒,又信任政兒。真是矛盾。”


 平時朱襄對待政兒時,好像政兒是還不會走路的奶娃娃似的,恨不得時時刻刻抱著政兒不撒手。但同時朱襄又將政兒當已經成年的人看待,會聽從政兒的意見,會將家中事交予政兒打理。


 政兒才垂髫啊。


 “我還以為朱襄離家後,即便有太子看護,政兒也會擔憂受驚。政兒真是給了我太大的驚喜。”秦王道,“他的才華,已經遠超同輩兄長了。”


 范雎笑道:“儒家、墨家、農家三家領頭者都是政兒的師長,藺卿和廉卿也是世間罕見的大才,更何況他還被朱襄養育,有這樣的聰慧理所當然。”


 秦王捋了捋鬍鬚,笑道:“他的師長,就是我主動去湊,都很難湊齊。武安君,許明和相和應該快回來了?”


 白起道:“他們已經在回秦途中,可能會比公子子楚和朱襄更早回咸陽。”


 秦王失笑:“朱襄還在巡視秦國田地?”


 白起道:“朱襄應該也快回來了。據蒙武傳來的消息,朱襄帶回了棉花種子,要趕在夏季之前播種。”


 秦王嘆息:“棉花……沒想到藺卿還送了我這一份大禮。”


 范雎心裡酸酸的,但還是打趣道:“藺卿送給君上的大禮,難道不是藺贄嗎?”


 秦王大笑:“沒錯,是藺贄!趙國不肯給藺卿封君,寡人必定給藺卿的兒子封君!你們看邯鄲君如何?”


 范雎大笑,白起也忍不住笑了。


 “邯鄲還是封給子楚吧,封地他自己去打。”秦王笑道,“待廉卿離世後,秦國就可以出兵了。”


 廉頗捨去名聲以救趙國庶民的壯舉,讓秦王從對他不屑地直呼姓名,變成稱呼“廉卿”了。


 連白起也開始正視這位趙將。


 只會打仗的將領,白起向來看不上。心中有信念的將領,在白起眼中才不是兵器,值得他平視。


 “朱襄身邊的人皆是良才美玉,那位李牧也很有意思。”秦王道,“先生,你可有辦法讓李牧也與朱襄團聚?”


 范雎道:“現在李牧名聲不顯,很難做到。待李牧做出些功績,逼他入秦就容易了。趙王身邊的人不會希望朱襄的友人身居高位。”


 秦王頷首。寡人就不一樣了。朱襄儘管帶友人入秦,秦國的官位多得是。


 與白起判斷的一樣,許明和相和比朱襄早幾日回咸陽。


 當秦王告訴他們這件事,兩人皆哭笑不得。


 朱襄這個老實孩子,還真要把秦王當做藉口的任務做完了才回來嗎?


 “現在寡人可是愁得不行。”秦王笑道,“蜀地楚地的郡守皆遞來文書,請求朱襄前去指導田地耕種。”


 許明道:“臣願隨朱襄公左右。”


 相和也立刻道:“臣也願同去!”


 秦王笑著擺擺手:“寡人暫時不會讓朱襄離開咸陽。朱襄吃了太多苦,在咸陽好好休息一兩年,身體養好了再說。”


 許明和相和十分擔憂:“朱襄公生病了?”


 秦王道:“你們見到他就知道了。”


 許明與相和忐忑不安地等待朱襄歸來。他們在城外與秦王一同迎接到朱襄時,兩人愣愣地看著朱襄滿頭白髮,悲傷大哭。


 朱襄本來見到許明和相和十分驚喜,見兩人哭了起來,嚇得手足無措,趕緊勸說。


 兩人抱著朱襄,哭得不能自已。


 朱襄十分後悔,早知道回來前就用墨汁把頭髮染黑了。


 其實回來的路上他心情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但這個頭髮非常不給他面子,怎麼也不黑。


 他懷疑頭髮變白不是心情問題,而是在秦國水土不服,缺少微量元素。


 等回到家,他就勤吃核桃芝麻,早日恢復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


 聽了朱襄滿口胡扯,許明和相和終於止住了哭聲。


 朱襄鬆了一口氣。


 秦王陰惻惻道:“原來長平君是在秦國水土不服啊。秦國確實偏遠,辛苦長平君了。”


 尷尬,忘記秦王還在這裡了!


 朱襄趕緊找補道:“君上將偏遠的秦國治理得如此強大,真是辛苦了。今後一定為君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幫君上讓秦國更加繁榮昌盛。”


 聽著朱襄拍馬屁,秦王裝不下去了,失笑道:“好了,回家吧。政兒受了點風寒,雪姬正在照顧政兒。你快回家。”


 朱襄立刻緊張得不行,得了秦王可以在城裡騎馬的許諾後,就拋下子楚和藺贄回家了。


 即使臉皮厚如藺贄都有些尷尬。


 朱襄你好歹把我介紹給秦王之後再跑啊?你這樣對待兄弟是不是不太講義氣?你還記得秦王和我父親有間隙嗎?


 “你是藺卿的兒子?辛苦了。”朱襄雖然離開了,但秦王怎麼可能冷落藺贄。他握著藺贄的雙手,那激動又感動的神情,看得藺贄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子楚默默移動腳步,站在了太子柱身邊。


 藺贄哪還需要朱襄來介紹。藺贄根本不知道,君上有多看重他的父親。光是君上對藺公的好感,就足以庇佑藺贄了。


 ……


 朱襄匆匆回到家,嬴小政就算感染了風寒,也要裹著小被子在門口臺階上坐著等舅父回家。


 當朱襄翻身下馬的時候,嬴小政把小被子一丟就衝了上去。


 “政兒!”朱襄接住嬴小政的肉彈衝擊,抱住嬴小政轉了兩圈,“想不想舅父?”


 “想!”嬴小政幼稚地展開雙臂,配合朱襄轉圈圈。


 “好了,別把政兒摔了。”雪看見朱襄臉上的笑容,鬆了口氣。


 她很擔心朱襄拜祭藺公後會傷心過度。朱襄還笑著,真是太好了。


 朱襄放下政兒,抱了雪一下:“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雪紅著臉道,“聽王說,藺君子也入秦了?”


 朱襄道:“是。唉,原來君上已經告訴你們了?藺禮的壞主意不能得逞了。”


 他一邊說,一邊將扯著他袖口的嬴小政再次抱起來。


 嬴小政抱著朱襄的脖子道:“藺伯父有什麼壞主意?”


 朱襄道:“藺禮說,他要披著斗篷綁架你,嚇你一跳。”


 嬴小政小臉一垮:“藺伯父比我年紀還小嗎?”


 朱襄認真道:“或許真的是。”


 嬴小政把臉埋在朱襄頸間碾來碾去:“真幼稚。”


 朱襄使勁點頭:“沒錯!”


 嬴小政又將臉碾了一會兒,道:“要是廉翁和老師能來秦國就好了。”


 朱襄道:“我會想辦法。”


 嬴小政驚訝地抬起頭:“舅父要想辦法?”


 朱襄一邊抱著嬴小政往屋內走,一邊道:“廉公此次去燕國搶糧,恐怕要屠城。”


 嬴小政:“嗯?”為什麼舅父突然轉移話題?


 朱襄道:“不是廉公想屠城,而是他要搶走燕人手中活命的糧食,燕人會和他拼命。所以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屠城。”


 雪眼神黯淡:“廉公軍紀嚴明,怎會……”


 嬴小政想起夢境中的自己,癟著嘴道:“廉公要將趙國的饑荒轉移給燕國。”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道:“在天下人看來,是趙人搶了燕人,殺了燕人。但在舅父看來,這天下人本就是一家。”


 說趙國和燕國或許感觸還不深。但趙國和燕國大部分地方同在河北,河北人為了饑荒殺了河北人嗯?


 七國人都是華夏人,都是自己打自己,自己殺自己。


 天下一日不統一,這些事就一日不能停止。


 “舅父要做什麼?”嬴小政有點擔心,“舅父不要冒險!”


 朱襄搖頭:“舅父不冒險。舅父只是……只是可能會讓廉公和你的老師難過。”


 嬴小政道:“舅父要讓廉公和老師入秦嗎?”


 朱襄點頭。


 嬴小政拍著小胸脯道:“舅父儘管做。他們如果斥責舅父,政兒就去他們門前哭鬧,我就不信廉翁和老師能忍心放著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