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肉片澆鍋巴





 李牧道:“新開墾的土地可以以種水稻為主。我等十月雨少些後就會往江水下游征戰,讓江水南岸盡歸秦國所有。那裡應該有很多適合種水稻的土地。”




 蒙武道:“你還真的要和楚國劃江而治?”




 李牧微笑:“為何不可?”




 張若笑著嘆息道:“你若真的和楚國劃江而治,就吞下了楚國約兩成的地。楚國人不會善罷甘休。”




 李牧道:“我就等他們不善罷甘休。都是戰功。”




 朱襄道:“這可不僅僅是兩成地的問題。”




 朱襄將吃光了的碟子推開,將一根筷子放在桌面上:“李牧現在已經組建了一支如今最大的水軍……舟師,舟師的船隻要稍稍更改,加一根巨木抵禦海上風浪,就能沿著海岸線去任何地方運兵和戰鬥。”




 朱襄指著長江出海口:“之後秦國再攻打中原,就不是從函谷關出兵,經由上黨高地和太行山脈層層阻攔,而是……”




 他手指畫了一圈:“海邊都是平原。”




 李牧點了點筷子的一端:“對,我要佔據江水以南,便有這個意圖。以後江水以南都是秦國的土地,糧食和兵卒都可以從江水入海口出發。經過舟師運送,直接北上。”




 李牧點了點朱襄畫過的地方:“從海上進攻,糧道暢通無阻;兵卒登陸後沒有高山阻擋,進攻也是暢通無阻。”




 蒙武眼睛一亮:“這之後,秦國要攻打六國,都能兩面夾擊?”




 李牧點頭:“甚至不需要兩面夾擊,只需要從東部出兵,他們無險可守。”




 朱襄道:“還是兩面夾擊吧,只憑一端,他們若合力,秦國兵線壓力太大。”




 張若這才跟上他們天馬行空的節奏:“我本以為李將軍只是想對楚國兩面夾擊,但依託強大的舟師,的確對中原其他幾國也是兩面夾擊了,妙,真是妙!”




 “唯一的問題是,楚國人會不會坐視我們拿下江水南岸。”朱襄道,“我想楚國人應該不想被秦國夾擊。”




 李牧淡然道:“這和他們想不想有什麼關係?打仗又並非對方宣佈應戰,我們才能進攻。”




 眾人失笑。




 嬴小政牙齦有點癢了,他把藥包塞進嘴裡咬著,腦海裡仔細回想著中原的地圖。




 老師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如果老師真的這麼順利,阿父的身體也變好了,我還能成為秦始皇嗎?




 嬴小政突然感到了人生最大的危機來臨。




 更可怕的是,這個危機他就算再聰明也無法應對。




 而且,他也不想這個已經與他熟悉起來的親生父親早逝。




 嬴小政晚上難得失眠了。




 朱襄擔憂道:“政兒,牙很疼很癢嗎?”




 嬴小政蔫噠噠搖頭。他總不能對舅父說,你家政兒不想當秦二世吧?




 他決定,一定不能告訴阿父“秦始皇”這個稱呼,更不能讓阿父想出“二世、三世”的稱號。




 他自己當秦始皇的時候很不錯,但秦二世秦三世……他現在才發現,真的不好聽啊。




 如果自己當不了秦始皇,就讓阿父像其他秦王一樣隨便取個諡號,等自己登基之後再改吧。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腮幫子道:“真的不癢?那你為什麼皺著眉頭?”




 嬴小政把眉頭按平:“沒有皺眉頭。”




 朱襄失笑:“好吧,沒皺。不癢就趕緊睡。”




 嬴小政把臉埋在枕頭上:“嗯……”




 他又想阿父能長壽,又不想當秦二世,好煩啊。




 ……




 十月之後,李牧開始調兵遣將,駕駛著更加強大的舟師沿著長江往東駛去。




 他在楚國給予他的休整時間中,打造了更多大船和兵器,訓練了更多能在大船上戰鬥的兵卒。




 現在張若來鄂邑駐守,李牧為主將,蒙武為副將,浩浩蕩蕩的秦國舟師再次啟程。




 楚國慌亂無比。




 楚王立刻將兵力集結在都城以南,防備李牧登陸後直搗都城。




 李牧完全沒有理睬長江以北集結的重兵。在長江以北楚兵驚惶不安的視線中,李牧迅速攻佔了多個長江以南渡口城池。




 楚國人並非庸才,他們立刻意識到了李牧的意圖——李牧居然狂妄無比,想憑藉秦國的舟師控制長江,將楚國的國土從長江切斷!




 他們立刻派船前往長江以南支援。李牧早有準備,在長江邊上增加建造了好幾個碼頭和瞭望塔,日夜不停地監視楚國,隨時都能派出舟師應戰。




 李牧駐防的船隻並不多,但因為船隻上配備了大量遠程武器,又佔據了防守的優勢,所以楚國舟師很難南渡。




 何況楚國的舟師比起秦國的舟師,也多不到哪裡去。他們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船能靠岸,但靠岸後也沒有太大用處,頂多騷擾一下秦國的駐兵。




 秦國在城中的駐兵,可不會被這小股的楚兵攻破城池。




 李牧現在所執行的戰略,其實和白起當年差不多,都是“閃電戰突襲”。只是白起是靠著急行軍,李牧靠著是奔騰而下的長江水和如今還未出現的風帆。




 哪怕是逆流而行,有風帆在,只要找準了每日行進的時間,李牧的舟師支援的速度仍舊非常快。




 就這樣,李牧的舟師擊破了一個又一個的長江南岸渡口和城池,在楚國的支援還未到的時候,就迅速來到了下一處。




 楚國南渡本來就困難,李牧的舟師又佔了速度優勢,他們面對李牧的攻勢捉襟見肘,眼睜睜地看著長江南岸的城池一個個被秦國插上了旗幟。




 更讓楚王無力的是,因為楚國將都城搬遷到了陳(河南淮陽),楚國大貴族的土地也基本在長江以北、淮水以南的區域。




 長江南岸原本是吳越之地,楚國雖開發了許多年,但仍舊有大量吳越遺族存在,所以是後起之秀的小貴族封地。




 這些小貴族自己兵力並不充足,需要楚國的支援。




 但看到了秦國強大的舟師之後,楚國大貴族並不是很想出兵啃李牧這塊硬骨頭。




 這很容易理解。他們不出兵,自己的封地沒有損失;他們出兵,就算把長江以南的地封給他們,他們也很難進行管理,不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實力,甚至要分兵駐守,降低原本封地的力量。




 他們出兵對楚國有利,但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還可能威脅他們自身的安全。看到這一點,楚國大貴族怎麼可能願意出兵?除非楚王能夠讓渡足夠多的利益。




 但楚王本來就因為繼承人的事和楚國大貴族產生了間隙,他對國內的大貴族十分防備,不可能給對方太大的利益。




 楚王如果派出自己的直屬軍隊,會面臨同樣的困難。




 如果他的直屬軍隊被李牧打殘,哪怕最後他守住了南邊的土地,他自身的力量也衰退了,不一定守得住陳都。




 他的兒子還沒有長大,他不能冒這個險。




 現在長江以南對於楚王而言就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於是楚國雖然不斷出兵,但出兵的數量和實力都不怎麼樣。兵卒和將領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打仗的時候都在划水。反正是在長江邊打仗,划水怎麼了?




 於是,李牧幾乎沒有面臨多少壓力,很容易就將船開到了長江入海口。




 他望著一望無垠的大海,露出了暢快的微笑。




 短時間內就取得了這樣大的功績,想來將來秦國武安君的稱號,不會落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頭上了。




 朱襄向秦王推舉他的時候曾預言,他留在趙國將是趙國的武安君,去了秦國也將繼承白起成為秦國的武安君。




 他會實現這句話。




 ……




 咸陽宮,老秦王和老太子相對坐著,雙手撐在下巴上,表情如出一轍。無論誰看了,都會感嘆他們果然是親父子。




 秦王:“大柱啊。”




 太子柱:“君父……”




 秦王:“這個楚國怎麼變得如此弱了?”




 太子柱:“可能不是楚國太弱,是李牧太強?”




 秦王:“李牧就算再強,楚國也太弱了。”




 太子柱哭笑不得。




 咸陽接到李牧出兵的請求的時候,秦王立刻命他清點糧倉,準備支援。




 當他準備妥當,準備派人運送支援的時候,又接到李牧的戰報,說已經快結束了。




 距離上一封戰報,不過才一月而已。




 一個月而已!




 李牧究竟是怎麼打的仗,這一個月時間還要包含趕路呢!就算是坐船順著江水而下,總還需要趕路的時間。




 秦王和太子柱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李牧怎麼會這麼快。




 兩人思來想去,實在是搞不懂,於是等不及第二日召白起入宮,坐馬車去朱襄的別莊找略感風寒養病的白起求教。




 白起得知此事後,也先是愕然。




 他攤開地圖,又根據李牧給予的舟師數據和江水流速算了一下舟師行進的速度,心中猜到了大致原因。




 “舟師速度極快,上一座城池被攻佔,下一座城池可能還沒有得到消息。這是其一。”




 李牧走水路。他攻打的城池若要傳遞消息,則需要騎馬走陸路。而江水南岸多丘陵多湖泊,騎馬不僅要繞遠路,李牧也會攔截送信人。




 所以李牧打完一處城池,下一座城池很難在李牧到達之前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