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133、老壇泡青菜
朱襄眼前的外甥還是個孩子,他都暢想外甥的兒子了。
冬季時,朱襄算了算時間,想回咸陽一趟。
贏小政疑惑:“為何這時要回咸陽?”
朱襄道:“我答應君上,等他出孝後,要為他做大餐。”
嬴小政眼皮子和嘴角都不斷抽搐:“就為了這個,舅父千里迢迢花接近半年的時間,從咸陽和吳郡往返?”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既然承諾了,就要做到。”
嬴小政擺了擺手,讓舅父滾蛋,自己會好好照顧舅母。
有時候他真的不懂舅父在想什麼。但現在吳郡沒什麼事,大父又給了舅父可以自由往返的權力,舅父想去就去吧。
朱襄便帶著幾罈子酸菜和許多曬乾的海貨特產北上了。
他雖然還是沒有培養出白菜,但培養出不同品種的青菜。吳郡多海鹽,朱襄十分奢侈地將青菜全部用上等的海鹽醃製成了泡菜。
泡菜中加入了辣椒、花椒,突出一個麻辣鮮香,是秦王一家子都最愛的味道。
朱襄想,秦王守孝一年一定很辛苦,以他對老秦王的孝順,肯定什麼好吃的都不敢吃。現在帶些老壇酸菜回去,可以給秦王開開胃。
朱襄因為要給秦王做一頓好吃的而決定長途跋涉回咸陽,李牧和王翦都對朱襄報以了無語的表情。
呂不韋和李斯卻如出一轍地一拍大腿,又學到了不少為官的道理。
蒙恬小心翼翼給了朱襄一個包裹,希望朱襄能幫他給家裡人帶信。
特別是給弟弟的信,他專門加了蠟封,生怕別人偷看。
蒙恬和他弟弟都被選為嬴小政的“玩伴”,但現在只有他跟隨嬴小政,想來弟弟心裡一定很難過。
蒙恬想要告訴弟弟,別難過了,趕緊學習,兄長給你把需要學習的事列出來了。你如果來了公子政身邊,什麼都不會,天天被公子政用看庸人的目光凌遲,那才會真的難過!
蒙恬每次覺得自己能勉強跟上嬴小政的節奏,嬴小政就用行動告訴他,你還差得遠。
一般這種“飈速”行為,結果都是被朱襄叫停。他那驕傲的小主父,被大賢舅父拎著強迫去休息。
這時候蒙恬才能鬆口氣。
他一邊給弟弟寫信,一邊抹眼淚。
全是辛酸淚。
弟弟啊,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像我,公子政可能都把你兄長我當傻子了。
朱襄路過蒙武處的時候,蒙武一聽蒙恬寫了信,毫不客氣地就把蒙恬的信拆了,朱襄攔都沒攔住。
朱襄有些生氣:“蒙恬特意封好的信,你怎麼能一點隱私都不留給他?”
蒙武十分疑惑:“我兒子要什麼隱私?你要看嗎?”
朱襄:“不看!”
蒙武樂呵呵道:“好,你不看,我和你說。”
朱襄捂住耳朵。
蒙武笑得直不起腰。
有時候他這位友人莫名其妙的堅持真的很逗。無論是堅持不看不聽兒子信中寫了什麼,還是專門回去給秦王做飯。
蒙武笑夠之後,認真閱讀了蒙恬的信,確定蒙恬的信中沒有任何犯忌諱的地方,才將信重新滴蠟封好。
“韓非呢?”見信重新封好後,朱襄才放下捂耳朵的手,轉過來。
蒙武道:“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面跑,我也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
朱襄皺眉:“會不會有危險?”
他本來讓韓非忙完就來找他,但韓非寫信說有很多事要忙,短時間內不會來吳郡。
朱襄見韓非找到了想做的事,自然不會讓韓非強行來吳郡。
“我派了人保護他,應該沒事。蒙武道,如果有事,就是他自找的。”
朱襄:“
他舉起自己比砂鍋小的拳頭,要揍蒙武。
蒙武一邊躲閃,一邊笑道:“這裡的匪我都剿滅得差不多了,他如果有事,肯定是偏離了官道,去了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不是自找的。朱襄啊,韓非的歲數不比你大,你怎麼和照顧政兒一樣照顧他?你當他是小孩嗎?”
朱襄道:“我心理年齡比他成熟。你真的沒有他的消息?”
蒙武道:“五日前我得到了他的消息,他還很好。”
朱襄鬆了口氣,然後意識到蒙武故意逗他,狠狠地剜了蒙武一眼,把送給蒙武的泡菜抱走了一罈。
蒙武臉色一垮,為自己逗弄朱襄後悔了。
但朱襄不給他補救的機會。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朱襄乘船離開,離開時還在船頭給他做侮辱性的手勢。
蒙武回頭問副將:“你看他還像個大賢嗎?!”
副將懶得理睬蒙武。你自找的。
朱襄在江水逆流而上,進入了漢水。
沒想到在漢水之上,朱襄居然見到了巴蜀的運糧船隊。
李二郎正好在蜀郡的船上。
“伯父!伯父!”李二郎在甲板上蹦蹦跳跳,人黑了不少,但還是如此活潑開朗。
朱襄上了李二郎的船,正好把從蒙武那裡扣走的一罈酸菜送給李二郎:“你阿父還好嗎?工程還順利嗎?今年蜀郡豐收了嗎?”
李二郎一一回答:“阿父很健康,工程進程順利,蜀郡豐收了。一切都好,阿父就是有些想伯父和公子政。”
朱襄具體詢問了都江堰的進度之後,心裡讚歎不已。
選址時間和開山時間縮短之後,都江堰恐怕能早個十年修好。待都江堰修好之後,如此大的功勞應該能讓李冰入朝為官。他說不定還有與李冰在咸陽再見的機會。
李二郎現在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一心向往遊俠兒,處事冒冒失失的少年郎。他成熟了許多,所以李冰才讓他跟隨押送糧食的船去咸陽增長見識。
李冰還為朱襄準備了信和禮物。他雖然不知道朱襄是否在咸陽,但可以先把信和禮物送往朱襄的府邸。
朱襄與李二郎等人同行,拜訪了巴蜀押運糧食的官吏後,與押運糧食的船隊同行,順便把李二郎叫到了自己船上,指點李二郎最近學習中積累的疑惑。
巴蜀官吏皆用十分羨慕嫉妒的眼神看著李二郎。
他們也想向長平君請教。但長平君看著很和善,總覺得和人隔了-一層什麼,讓他們不敢貿然打擾。
難道他們感到的疏離,是長平君的仙氣嗎?
李二郎悄悄對朱襄笑道:“他們都在羨慕我。”
朱襄道:“那你在這段時間就該好好學。”
李二郎搖頭晃腦:“伯父,我知道了,別嘮叨。伯父還是這麼嘮叨。”
朱襄糾正道:“你應該叫我叔父。”
李二郎道:“阿父說,他和你相交,不論年齡。
朱襄道:“那也該叫叔父罷了,你隨意。”
他也搞不懂這裡的稱呼。可能因為他地位高?總不能是因為他頭髮白嗎?
其實李二郎原本叫朱襄仲父,然後嬴小政對李二郎說對“仲父”這兩個字很不喜歡,李二郎才換成伯父。
朱襄想起此事,就不由忍笑。
有時候政兒真的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奇異之處。即便知道政兒的表現和他的心智一樣,一定不是那個真正的秦始皇。但他總懷疑,政兒可能知道一點未來的信息。
否則,他怎麼會表示絕對不與呂不韋和解,又討厭仲父這個稱呼?
李二郎問道:“他們說伯父你與外人隔了一層,看著好相處,其實很難接近。但如果他們向伯父請教,伯父一定會回答他們的問題。他們誤解了伯父。”
朱襄認真道:“他們看出的疏離也是真的。我只是不想和不認識的人交談。”
誰願意沒事和不認識的人應酬?哪怕朱襄可以隨便找路上農人叨叨大半日,也不想與這些官吏談論學問。
“不過他們若來問我,我當然會為他們解惑。朱襄狡黠地眨了眨眼,道,“所以他們還是別來問我的好。”
李二郎捧腹大笑。
他像是回到了當初朱襄和嬴小政還和他一家在蜀郡時的快樂時光。
那肯定是他一輩子都記憶猶新的最快樂的時光之一
朱襄上岸時,巴蜀的官吏都沒與朱襄說上話。
他們自覺臉皮已經夠厚,但就是不敢去打擾朱襄。
他們本來以為上岸後還有機會。從這裡到咸陽,還有一段陸路。
大家駐紮在一起休息的時候,總會有機會吧?
誰知道,太子子楚居然在碼頭上迎接朱襄。
太子子楚當然用的不是迎接朱襄的名義,而是來接受和護送這一批巴蜀送來的糧食。
但誰一看太子子楚一見到長平君就快步走過去,半點視線都沒留給巴蜀官吏的模樣,就知道這只是藉口。
“我難得與你久別重逢的時候,你沒有病倒。朱襄用拳頭碰了一下太子子楚的肩膀,“還算結實。”
子楚道:“為了不讓你嘮叨,我這半年都窩在咸陽好好養生。”
朱襄道:“你終於洗心革面了,我很欣慰。
“滾!”子楚笑罵道。
兩人聊了幾句之後,子楚才去見巴蜀的官員。
當他得知李二郎就是朱襄友人李冰的孩子後,臉上清淺的假笑就像是現在還不存在的川劇變臉似的變得真實。
他從腰上接下玉佩送給李二郎,勉勵道:“我經常聽朱襄提起你們父子,你要好好做事,將來必定有大作為。”
朱襄打趣道:“等分水堤壩修好之後,當地人肯定會給他們父子倆修廟。堤壩不毀,廟宇常在。封神算不算有大作為?”
子楚瞥了朱襄一眼:“沒有你伐山破廟滅神作為大。聽說你這次去東甌,又殺了什麼海里的惡龍?”
朱襄扶額:“什麼惡龍?咸陽又有什麼奇怪的傳聞?我連稍大一點的蛇都沒見過,哪來的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