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沿江內遷令(二更合一,還賭賬。...)
這樣的後勤,初唐將領不就地取糧都沒法打。
大唐初年並非真正的亂世,隋文帝的治理成果仍舊還在,在唐太宗時期隋朝所置糧倉都是滿的。這種條件下打仗都得劫掠保證後勤,戰國時代這樣的糧食生產力和運輸能力,就更不用想什麼部隊紀律了。
李牧率領的軍隊現在不劫掠,也只是瞧不上那點東西,所以故意做一做高姿態,減少楚人抵抗而已。
所以朱襄對項燕所率領的楚軍沒有任何期待。
看看項羽其人,就知道楚國的老牌貴族是個什麼模樣。
焦勻道:"即便沒有這些好處,朱襄公也不會毀掉糧田。"
朱襄瞥了焦勻一眼:"就你話多。不過我會佈置好,不會資敵。"
焦勻心道,朱襄公看來對那楚人說他"資敵"很不服氣。
焦勻跟隨朱襄許久,待的還是朱襄常在的廚房,朱襄知道焦勻對他很瞭解,看見焦勻的表情,就知道焦勻在心裡促狹他。
別看焦勻平時面癱似的,其實心理活動特別活躍。
朱襄轉移話題:"浮丘隨蒙恬去打探項燕消息,怎麼還沒回來?這人也是,跟著蒙恬去幹什麼?"
焦勻道:"他會多種吳越語言,比蒙恬更容易探得消息。"
朱襄嘆氣:"好端端的一個儒士,不留在我身邊幫我處理文書,總愛往外跑。"
焦勻心道,儒士和處理文書之間沒有必然聯繫,而且師承孟子和荀子兩家的儒士都喜歡亂跑。
朱襄抱怨了幾句,又叫了一批楚國士人進來,繼續交接工作。
第二日,浮丘黑沉著臉回來,還帶來了幾個衣衫襤褸,但頭冠仍舊端正的士人。
浮丘開門見山道:"朱襄公,項燕屠城了。"
朱襄手一抖:什麼!
浮丘帶來的人跪在地上,哭著將事情道來。
最初項燕遭遇了抵抗,入城後說城民幫助秦國,背叛楚國,於是准許全軍劫掠屠殺一日,以儆效尤,並放火焚燒了城池。
如此行為後,秦國攻佔的城池立刻發生了譁變。城中居民本就不服秦國,他們擔憂被項燕屠城,所以想在項燕來之前趕走秦軍。
秦軍或許早就接收到了李牧的命令,表現得很剋制。
他們迅速將人手撤離,帶走一半糧食,然後開倉放出剩下一半糧食,撤回到長江南岸。
楚人本以為秦人已經撤走,自己一定安然無恙,但項燕入城時仍舊縱容劫掠。
"若只是劫掠便罷了,他還命令我們舉家搬離,內遷三十里!"那楚國士人失聲痛哭道,"若不從者,皆判投靠秦人獲罪,或處斬,或為奴!朱襄公,內遷三十里,我們怎麼活,活不下去啊!"
朱襄收在袖口的雙手握緊。
內遷令!
沒想到項燕居然做出瞭如此殘忍的決定!
不,這不是項燕一人能決定的。一定是楚王和南楚君共同的決定,是楚國高層士大夫共同的決定!
內遷令啊......朱襄閉上雙眼。
項燕此舉,在戰略上很正確。
最著名的內遷令,當屬順治年間的沿海內遷令。
當時清朝無水師,為避免臺灣的鄭成功與沿海臣民勾結,也為了給清軍迎擊鄭成功留下足夠的縱深,順治下令,魯、江、閩、浙、粵等省沿海百姓內遷三十至五十里,"無許片帆入海,違者立置重典"。
南楚國的內遷令,與此類似。
楚國見識到了秦國舟師之利,知道就算秦國現在退兵,也不過是權衡利弊後主動退兵,並非真的沒有勝算。
在江邊與秦國舟師爭奪,楚國勝算很小。與其將長江北岸幾座城池留給遲早會回來的秦國,成為秦國舟師掠奪的補血包,不如毀城內遷,在陸地上堅壁清野,層層設卡。
秦國如果要攻打南楚國,就只能先上岸,再長途行軍。途中行跡不僅在層層堡壘的瞭望下一覽無遺,秦軍沿路得不到任何補給,補給線也會拉長。
那時楚國只需要依託有利地形,以逸待勞即可。
這在戰略上沒有任何錯誤,沒有任何錯誤啊。
戰國各國打仗時多采用堅壁清野,在激烈爭奪的城池之間驅趕庶人,燒燬農田村莊,不準墾荒耕種,以增大敵人攻打時的補給壓力。
南楚國的內遷令不過是加強版的堅壁清野而已。
"先帶他們去休息,將這件事提前告知陳啟等人。"朱襄深呼吸,恢復平靜。
浮丘面露悲哀道:"是,朱襄公。"
跪地慟哭的楚國士人沒有懇求朱襄什麼,只是哭著隨浮丘離去。
他們能懇求朱襄什麼?難道懇求隨朱襄南渡嗎?
待人離開後,因驚訝而站起來的朱襄跌坐在椅子上,單手扶額。
焦勻嘆氣道:"不愧是項燕,此舉真狠。"
李牧將軍吞併楚地的策略並非著眼於一城一地,而是依託南秦逐漸恢復的經濟和朱襄公的名聲,不斷向長江北岸輻射影響。
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李牧將軍採用的就是"上兵伐謀"。
項燕此舉雖粗暴,卻也是破解李牧將軍"上兵伐謀"的最好策略。
焚燬長江北岸碼頭城池,內遷楚人三十里,隔斷南秦對楚地的影響,李牧將軍此前諸多佈置都作廢了。
內遷楚人會造成諸多災難。項燕打完這一仗後就會回楚王身邊,南楚君不能將他推出來抵擋內遷楚人怒火。所以項燕自己會安然無恙。
而南楚君肯定會將怒火引向秦國。正因為有秦國的危險,沿江楚人才能不得已內遷。楚人不敢憎恨能殺他們的南楚君,也無法憎恨已經離開的項燕,只能加倍地憎恨秦國。
秦國通過貿易戰和李牧放糧、朱襄聲望編織的攻心一計,全部前功盡棄。
狠,是真狠。
不僅是讓楚人生靈塗炭的狠,這一對策也又狠又準地擊中了秦國的佈置,給秦國滅楚戰略狠狠一擊。
"我想自己靜一靜。"朱襄扶著額頭道。
焦勻點頭離開。
踏出門扉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朱襄的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竭力忍耐什麼。
焦勻仰頭看天。
沿江楚人內遷三十里,民房農田皆焚燬,他們吃什麼,住什麼?
內遷三十里後的那片土地又不是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