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豈知千麗句(三更死更,霸王票加更。...)
楚燕聯軍和魏韓趙聯軍的對戰過程沒什麼好說的,打得十分敷衍。
王翦佔領了大別山三關,且長江北岸除了廣陵城之外的大城池都已經被廢棄,楚國和南楚國以淮水分界,實控領土差不多各一半。
但就算這樣,楚王目前實控的領土也是魏國和韓國加起來的總和。
楚國這個龐然大物被秦國割了許多刀肉,自己還內鬥從中分裂,但在戰國中的實力仍舊是數二數三,只是從穩壓趙國,變成和趙國爭奪老二而已。
再者南楚國名義上還是楚國的"附屬國",並不稱王。此次楚王出兵,南楚君也出兵了。
楚王和南楚君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南楚國又只和楚國和秦國接壤,知道自己要在戰國站穩腳跟,必須和楚國同氣連枝。
畢竟,秦國已經打出了統一天下,成為天下共主的旗幟。韓王哭求了那麼多次,秦國都沒有答應韓王成為秦國"諸侯"的請求,明擺著是削掉所有諸侯的國君位置。
給秦國當狗都不行不通,南楚君自然只有利用自己在楚國良好的人際關係,賄賂了大量楚國大臣,特別是楚王最信任的外戚李園,重新和楚國交好了。
現在南楚國和楚國你儂我儂,完全看不出剛打過仗。
楚國國內貴族和楚王也都很滿意。在他們看來,南楚國就是楚國一個大一點的"封邑"。其實楚國沒有分裂成兩個國家,大家還是親親熱熱一家人。
所以楚王要打仗,"諸侯"南楚國自然也會派軍隊同行。
魏國和趙國都算有些許本事,韓國的軍隊基本等於沒有軍隊;燕國雖勢弱但好歹也能拉出點能打的人,楚國和南楚國配合默契。所以兩邊算是勢均力敵,基本以對峙為主。
項燕和魏無忌都算是當世名將,按理說如果真打起來,本來應該有些看頭。
但兩人都沒有很好地履行主帥的職責,而是讓軍隊將領各自為政。
項燕其實很想大幹一場,為楚國多打些地,讓項家重新回到楚國貴族第一梯隊。
但無奈這次打仗李園想要最大的功勞,所以項燕名義上是主將,實際上都是李園在指揮,關鍵地方的將領都是李園的人。
項燕有心無力,乾脆找藉口生病,直接留在了後方,不去前線了。
魏無忌是真的懈怠。
他曾二為主將,一在救援周王室迎擊秦國,一在雁門郡抗擊北胡,打的都是有意義的仗。
這次為主將,卻分外沒意義。
保家衛國?攻城略地?什麼都不是,就是貴族間有了些口舌,就拉出一隊人馬對壘,噼裡啪啦砍殺一陣子,誰顯出劣勢就開始談判,贏的一方得些小城池和賠償就退兵。
其實這樣的戰役,在春秋戰國時是常態。
特別是春秋的大部分時候,稍大一點的國家打仗都是如此。
這在士人口中是"禮"的體現,是"貴族精神",打仗都很文雅,不會徹底拂了對方臉面。
以前魏無忌覺得這樣的戰爭,比如今各國攻城略地,必須比個輸贏,必須死傷很多人的戰爭好。
現在魏無忌思想改變了。
不知不覺,高高在上的魏公子魏無忌,不再僅僅關注魏王和各國公卿。他看的戰損的數字,也不再是單純的數字,而是與"人"對應起來。
秦國發動戰爭,是為了攻城略地統一天下。
無論是因為秦王的野心,還是為了結束這諸侯彼此攻伐不休的亂世,秦國打的都是有目的有意義的仗。
他雖不喜,雖憤怒害怕,但他知道秦國將士都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在秦國將士眼中,這不是莫名其妙的犧牲。
魏無忌在雁門郡戍邊的時候,打仗就是為了抵禦北胡南下。
北胡是一群只知道殺燒搶掠的野蠻人。若北胡進入長城,途徑的所有村莊城鎮全部都會遭受災難。
戍邊的將士當然是知道自己為何而戰。他每一次出戰都有意義。
現在呢?
楚王以自己一句醉後閒聊為藉口出兵,把各國紛紛捲入。
有意義嗎?
我評價錯了嗎?就算錯了,你為了一句口舌之爭打仗,是不是太荒誕了些?
好吧,魏無忌看身邊的公卿貴族,好像他們都認為理所當然。
楚王被辱,就是楚國被辱。楚國被辱,當然要出兵啊。
沒問題。有什麼問題?
魏無忌的理智告訴自己沒問題。
但就算是消極對峙,兩軍每天也都有傷亡。
一天兩天下來,幾十上百,成千上萬,兵卒們一個個在一次次試探攻擊中倒下。
軍中貴族士人們都覺得沒戰損,覺得沒打起來。因為這等烈度的戰鬥,連中層將領都不會親自去前線,只是指揮一些兵卒上前衝殺一番,打一會兒就鳴金收兵。
魏無忌在邊疆待了這麼久,與兵卒同住同吃,興致來了就隨意"抓"幾個兵卒壯漢把酒言歡,在軍營中混得如魚得水。
他本就是一個交友只看合不合得來,不看身份地位的人。
他的門客中有很多庶民,屠狗的看門的甚至種地的都有。若朱襄當初不在邯鄲而在大梁,估計也已經被他親自邀請到家成為上賓。
所以魏無忌在軍中和普通兵卒們關係親近,是兩方相處久了之後,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當魏無忌將雁門郡的普通兵卒視作了"人",視線已經放低之後,便看到了兩軍中的兵卒,把普通兵卒當做了人。
慈不掌兵。魏無忌帶兵打仗的時候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他連自己的命都不顧,經常親自帶兵衝到最前面,當然也不會"吝嗇"傷亡。
"但這次的傷亡真的有意義嗎?"魏無忌在大帳中醉得說話都說不清了,"有意義嗎?為了國君一時之氣,徵發兵卒民夫幾十萬,徵糧無數,田地荒蕪農人餓死,兵卒在一次次沒有戰略目標的戰鬥中死得毫無價值。"
"啊,毫無價值,毫無價值啊!"魏無忌手一滑,酒打溼了衣服。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酒,道:"在軍中,應該是禁酒的。我雖在雁門郡會喝酒,但也是在停戰的時候。現在為什麼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呢。"
"聽,那是什麼聲音,是宴會嗎?"魏無忌晃晃腦袋,睜大自己惺忪的醉眼,"他們在開宴會?"
護在魏無忌身邊的朱亥嘆了口氣,道:"主父,今日過年,眾貴人也邀請了主父前去赴宴,主父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