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扁鵲去又返
燕國內部許多卿大夫早就想投降了。
燕王在多次被趙國擊敗時,威信就衰退了不少。
更讓燕國卿大夫寒心的是, 燕國好幾次面臨滅國之災, 都是燕王不顧群臣勸說,先去撩撥趙國。
自燕昭王死後,燕王就昏招百出。
良將被逼走,賢臣被冷落。
想想差點滅了齊國,結果被燕王逼走的樂毅;想想為了勸諫燕王不要攻打趙國,結果被燕王踹傷的將渠……燕國有頭腦又忠心的大臣就算還沒有寒了心,也被燕王排擠在權力圈之外。
朱襄深惡趙王。但縱觀其他五國,哪怕是趙王偃都能算得上一個正常的庸王。其他國家的國君,差不多和趙王偃的好大兒趙王遷是同一個水準。
王翦之前沒想勸降。
這群卿大夫既然想投降,就自己想辦法投降。這樣就算投降,他們也拿不到多少好處。
若是王翦派人去勸降,這群人就能討價還價了。
若換做朱襄,早日結束戰爭,減少傷亡才是大事。
但無論是王翦還是李牧,一個封建時代的將領首先想到的是贏得漂亮,贏得心裡舒坦。慈不掌兵,戰場上的傷亡很正常。
王翦想要堂堂正正不用任何場外招打一場滅國戰,以證明自己的帶兵水平不輸李牧,能夠獲得封侯榮譽。
但現在……罷了。
王翦早上洗漱的時候,鬱悶地對著水盆中兩鬢斑白的自己嘆氣,頗有些顧影自憐之感。
派出的說客此時進來彙報,薊城內已經有許多貴族接受了秦國的勸降,準備在城內掀起內亂,向秦軍投降。
他們最主要的要求就是,保證除了燕王喜和燕太子丹一脈,其他燕國宗室的安全。
王翦嗤笑:“遮羞布。”
他們投降是為了自己和家族,但扯上了保護燕國宗室,就好像自己成了忠臣似的。
“接受他們的投降。”王翦淡淡道。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讓秦軍準備好攻城,以防萬一。
至於他接受薊城投降條件之後,這些條件能不能落實,他可就不保證了。
口說無憑,你說我保證了什麼,證據呢?
若燕國舊貴乖巧懂事,秦王很仁慈,不會讓燕國舊貴難堪;若燕國舊貴不遵循秦律,那什麼承諾都沒用。
什麼叫兵不厭詐?什麼叫老秦人?王翦這個老秦將結合了二者,完全沒把承諾當回事。
八月初,薊城內亂,燕王喜和燕太子丹在內亂中被殺,燕國舊貴立了燕王喜的侄子為王,開城門,向王翦投降。
王翦輕鬆再滅一國。
不過燕都薊城雖然被攻下,但燕國北部眾多城池並沒有立刻歸順秦國,反而有自立之志。
燕國在燕昭王時極其強盛,派秦開往北往東征伐東胡和朝鮮,將遼東納入燕國範圍。
這些區域人口成分比較複雜,大多是當地土著自立,所以當燕國滅亡之後,他們就藉機自立。
燕國控制的這些區域,秦漢二朝都沒有丟,但魏晉之後就丟了。
在公元前燕國時期就已經點亮的地圖,自唐朝征伐高句麗之後才再次點亮,並在唐末再次暗掉。
下一次點亮,就是元朝了。
秦王政自然會將燕國原本實控的領土再次納入實控,但不是現在。
秦王政短暫停止了兵鋒,撤回部分兵力,命王翦帶著剩下秦軍掃滅已經攻佔的燕國反抗勢力,就地屯田。
因為黃河洪災真的來了。
八月初,黃河中下游洪水氾濫;九月初,黃河上游暴雨。
雖然河壩堅固,雖然朱襄早就做好了準備,但黃河水漫過了黃河堤壩,根本阻擋不住滔滔河水肆虐兩岸。
鄭國所挖的水渠起到了一定的調節作用;朱襄疏通了黃河中下游的支流,挖了池塘蓄水,也起到了一定調節作用。
但作用真的很微弱。
黃河大部分流域都沒有支流,只有黃河一條孤零零的幹流。
乾旱的時候,黃河沒有水源注入;洪水時,黃河也沒有地方可以調節水量。
但這不是人力所能為的。因為黃河流域普遍降雨比較少,支流稀少是天生的,除非能人為修建攔截黃河的堤壩,才能在一定程度上調節黃河的水量。
那就是後世的三門峽了。
現在不可能有三門峽,只能鑿開堤壩洩洪。
黃河中下游的洩洪還算容易。因為兵災,大部分地方都已經荒蕪,不會造成太多災難。
當黃河上游洪水暴漲的時候,秦國就很為難了。
那是秦國的關東區域,是秦國最繁榮的地方。
農耕文明不能缺水,城池也多在河流沿岸建造。秦國發洪水的地方,就是秦國經濟最繁榮的地方,是秦國良田最多的地方。
朱襄走遍了秦國關東,也沒有尋到一處完美的洩洪場地。無論在哪裡開鑿,都會淹沒大片農田。
秦王政在朱襄看到洪水暴漲,對黃河洪水進行預警的時候,也來到了黃河沿岸。
看到朱襄踏破了幾雙草鞋所描繪的黃河流域圖,秦王政挑燈沉思了一夜,圈出了幾個洩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