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楚王啟安葬
項燕得知此事時,他身邊的人都在疑惑是不是秦國故意抹黑那群人。
他卻冷笑道:“秦國強大,楚國宗室不過案上魚肉,秦國何必為他們多費心思?依我瞭解,這是他們做得出來的事。”
說完,他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眼淚縱橫:“當初我不也是如此?無論立下多大功勞,那些羋姓貴族又何曾瞧得起我?他們當然也瞧不起我迎回來的楚王。”
項燕下令,不可騷擾帶著楚王啟北上的朱襄公的隊伍。
而後,他得知李牧居然親自護送楚王啟的棺木,又失聲痛哭了一場。
連敵人都尊敬楚王啟,楚國貴族卻不尊重楚王啟。
他又想到被秦軍護送的春申君,想起在兩軍陣前自縊的信陵君,更加悲從心來。
項燕不由恍惚。
亡六國者真的是秦國嗎?
就算沒有秦國,這樣的六國,難道真的還能存活下去嗎?
項燕對於反秦一事,終於心生動搖。
不過他就算不動搖,也已經面臨末路了。
李牧將楚王啟屍身被楚國宗室侮辱的消息傳遍楚國之後,楚人皆憤怒。
因朱襄曾經護送春申君離開,所以他的名聲已經在楚國平民中傳揚。
春申君原本的封地就在淮北。朱襄此次送楚王啟北上,再次通過了春申君原本封地。
仍舊自認為是春申君封邑之民的楚人再次見到了朱襄公,再次披上粗麻衣,與朱襄公同行。
送行隊伍浩浩蕩蕩,哭聲震天。
楚人這才為末代楚王好好地哭了一場靈。
有楚國士人作歌,將楚王啟屍身被侮辱一事,與當年春申君被逼自刎一事相呼應。
他們痛哭,蒼天啊蒼天,如果你有眼的話,一定會降災於現在的楚國吧。
朱襄聽後,心頭一梗。
他忙對送靈隊伍中傳唱此歌謠的楚人道:“楚國朝堂上的庸碌無道,上天怎能降災於你們?平民何辜!”
但朱襄的話有些太超出這個時代人的理解了,他們還是繼續唱。
朱襄不由扶額。
李牧哭笑不得:“他們只是抒發心中不滿,又不是真的想要被降禍。”
朱襄道:“假如呢?壞事很容易念著念著就來了。我還希望楚地明年豐收呢。”
李牧失笑不已。
朱襄總是不喜歡神鬼一事,常斥責“迷信”。但朱襄有時候比其他人更迷信。這天災,哪是念著念著就能念來的?那老天也太經不住唸了。
朱襄連連搖頭。
他這哪是迷信,是真的擔心。
去年黃河大水,雖然今年無事,但誰知道明年如何?
從夏同在位時的水災旱災起,華夏天氣很明顯進入了波動期。風調雨順只是間隔,極端氣候波動說不定還會持續很多年。
朱襄隱約記得,西漢建國時,華夏的氣候處於穩定期。
希望快點到這個穩定期,希望現在已經到了這個穩定期,唉。
朱襄滿心憂愁無人理解,連秦王政看到朱襄書信中的煩惱,也嗤笑舅父杞人憂天。
楚國雖然還有零星反抗,但楚王啟都死了,秦國已經算是統一天下了。
秦王政準備祭天,稱秦始皇。
不過典儀還需要準備一下,各地重臣也需要給時間回來參加他的登基大典。
天下已定,不需要急躁。秦王政讓朝堂準備一年,在後年正月初二登基為秦始皇。
那時正好是他壽辰,就當給自己祝壽了。
秦王政寫了一連串的名字,連遠在蜀地的李冰和遠在南郡的蒙武都必須回咸陽。
照顧過他的長輩,怎麼能不來看他登基成為秦始皇?
秦王政還特意去曾大父、大父、阿父陵墓前各住了一晚,專門通知他們自己要當秦始皇了。
“阿父啊阿父,我終於可以給你上諡號了。”
秦王政拍拍自家阿父陵墓前的石雕。
張良站在秦王政身後,滿心嫌棄。
誰家國君祭拜祖陵的時候是嬴政你這樣?你也太不懂禮貌了。就你這樣,還自稱荀子教出來的學生?真是給荀子抹黑。
荀子倒是沒意見。
祭拜先祖,那是登基大典前需要做的事。現在秦王政只是到長輩墓前說說尋常話,不需要太過繁文縟節。先王也不會怪罪秦王政。
荀子的身體越發虛弱,瞌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雖然他沒有病痛,但人老了,精神不濟,骨頭疏鬆,哪裡都不舒服。
不過他還是撐著親自為秦王政籌辦登基大典,並將之後秦王政想要去各地封禪的大典都準備好。
秦王政登基成為秦始皇后,會巡遊一次天下,封禪各地神靈。這是秦昭襄王時期就想做的事,荀子已經準備了十幾年的事。
現在秦國終於統一了天下,荀子終於能把壓了十幾年的事完成了。
如朱襄所想,有秦王詔令,又有朱襄勸說,春申君的家人同意將春申君起靈,與楚王啟葬在一起。
春申君遺孀面如冰霜,雖然知道這對良人更好,但心裡仍舊鬱郁。
畢竟楚王啟和春申君同葬,她就不能與良人同葬了。
罷了罷了,不和良人同葬,與兒子同葬吧。
李牧把朱襄送到目的地後,就匆匆返回楚國。
朱襄留了下來,親自督造祠堂和陵墓。
春申君和楚王啟沒有多少陪葬品,祠堂也不需要修得多富麗堂皇,所以冬季休耕的時間,就足以完成工程。
待祠堂建好時,附近許多士人來拜祭,其中不乏秦人。據說還有其他士人正從遠方趕來。
這是秦王欽點的君臣典範,值得現在士人和後世士人來拜祭……並許願。
朱襄看著祠堂中的松樹上繫著許願布條,和池塘中的錢幣,半晌無語。
難道在樹上綁許願條,或者在池塘裡丟錢幣許願,也是祖先刻在血脈裡的事?
什麼祖先啊,別什麼都往血脈裡刻行不行!
朱襄扶額,叮囑道:“記得每天都派人去撈錢幣,就當是維護祠堂的費用了。”
春申君的遺孀住在了祠堂中,親自管理祠堂。
她聽到朱襄如此說,板了好幾日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就依朱襄公所言。”
朱襄道:“還有,該和你兒子寫封信了。現在楚國已滅,他已經可以出仕。我會把他帶在身邊教導。”
朱襄本還想把信陵君的後人也帶在身邊。但他們不肯,非要為魏國守三代,到曾孫輩才出仕。他便只送了一些咸陽學宮的書籍過去,並叮囑他們,就算不出仕,也可以去咸陽學宮求學。
春申君的遺孀恭敬道:“是,朱襄公。”
楚國終於滅了,她揚眉吐氣。
活該!
一想到楚國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好一點的末代楚王,連屍身都慘遭侮辱,還是朱襄公親自去討要楚王啟的屍身,才能讓其入土為安。春申君遺孀把“活該”二字念得更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