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11章 絞發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陸縉到此刻方明白為何今日父親會如此關切他。
原來那對母子都死了。
他只有他一個兒子了。
果然是好父親。
陸縉怒極反笑:“看來父親還是不明白,兒子從來就不曾在乎過爵位,兒子想要的,從來都是自己去爭,去搶,出征這兩年時,去綏州還是,便是有所憑藉,在旁人眼裡,兒子憑藉的也是長公主之子,天子內侄,而不是——你開國公之子。”
他後面幾個字咬的極重。
這一句幾乎把陸驥身為開國公的一生積累的聲名功績踩的粉碎,踐到虛無,不留一絲情面。
“你……”
陸驥劇烈地咳了起來,咳到說不出話來。
陸縉卻冷冷地又往他心口紮了一刀。
“父親不必再費盡心思籠絡我,兒子什麼都不會說,父親也只需記牢,切莫讓母親知道,否則,兒子會讓您最看重的爵位也保不住。”
說完,陸縉便徑直轉了身。
只留下陸驥被老奴攙扶著咳嗽不止。
“孽障!我……我怎麼養了這麼個東西。”陸驥指著他的背影,咳的聲音斷續。
直到咳出了血,他擦去唇角的血跡,又忍不住悲從中來,踉蹌著站起了身,轉向身旁的老奴:“我對平陽是真心,當初求娶她是,到現在也是,我不曾有一日變過。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幾年平陽無子,我不得不納妾,何況裴絮不要名分,她無名無分的跟著我,我又怎能棄她不顧?”
“我不過是想兩相周全罷了,為何偏偏其他家都行,獨我不行?”
“你說,我當真錯了嗎,我若是錯了,又錯在哪裡呢?”
一連數聲發問,那老奴只搖搖頭。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
陸縉一貫溫沉,待人雖疏離,卻絕不失禮。
但今日一整日都陰沉著臉,連帶著整個官署裡都冷了三分。
等傍晚回去的時候,康平以為他無心再去披香院裡,卻未曾想,他還是去了。
陸縉今日的確積著鬱氣,但還記著昨晚答應了妻妹的承諾。
這點事,於他不過舉手之勞,於一個小姑娘來說,便是她閨閣生涯裡天大的事,他若是不管,不知她還要哭上幾晚。
他進門時,江氏大約是剛沐浴完,正側坐在床沿,一手繞到後面,絞著半乾的發。
她似乎一貫不喜開燈,只留了外間一盞,裡間則暗沉沉的。
陸縉沒叫人通傳,走到內外之間的碧紗櫥時,正看見大約是扯到了頭皮,她脖子微微往後一仰,劃出一道熟悉的弧度。
猛然與昨晚的一幕重疊。
陸縉腳步倏地頓住,沉沉的看了片刻,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帕子。
“我來。”
江晚吟依稀辨別出陸縉今日似乎心情不佳,並不敢多言,輕輕嗯了一聲,將帕子交給了他。
陸縉從後面半擁著她,一開始,他絞發還是極為溫柔的。
然而髮尾是溼的,江晚吟肩頸被浸著,並不舒服,便伸手撥了下垂在肩頸上的溼發。
不知那點觸碰到了他,忽然,陸縉握住她滿頭髮絲的手往後一扯,江晚吟微微吃痛,不受控制的揚起了脖子。
這彷彿愈發激到了他,那扶在她腰側的雙手猛地一緊,緊接著陸縉便從她後頸吻下去。
江晚吟喉間不受控制地湧出低吟,即將衝出口時,連忙死死捂住。
極細微的一聲,外間的女使隱約聽見了,探頭往裡間一瞥:“夫人,怎麼了?”
裡間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才傳出來聲音。
“沒……沒事,你下去吧。”
的確是江晚吟。
但語調有些奇怪。
室內暗沉沉的,女使打量了一眼,只看見郎君從後面擁著娘子,應當是在替她擦著發,暗自嘆了一聲郎君不但穩重,更十分溫柔,便擱下手中的東西掀了簾子悄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