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寒塘 作品

第18章 第一醫院(17)

 明明是早上九十點太陽正好的時間,魯長風卻忽然背後躥上一股寒意,從來沒感覺自己這麼危險過。

 “理論上是,”白燼述眯眯眼睛,“不過我懷疑實際上,如果不是患者主動取下手環的話,誰也取不走它。”

 “你可以來試試,”他伸出手腕,示意魯長風來拉,“隨便拉,不要控制力氣。”

 魯長風試探性的拉了一下這個手環。

 居然真的拉不動。

 明明是用紙帶繞成的手環,可在這刻卻像是什麼鋼筋鐵水鑄成的一樣,任憑他怎麼使勁,也破壞不了這條住院手環的分毫。

 “那陳飛為什麼會被方……”他詢問的話剛說到一半,自己就想起來了。

 陳飛的手環是他自己取下來的。

 真要算起來的話,陳飛為什麼會取下手環,正是因為他那句話——“住院單上都寫了名字,還發了住院手環,這換不了吧?”

 於是陳飛取下了自己的手環,試圖去搶奪別人的,也正是在他取下手環之後,方醫生才將他撕成了兩半。

 白燼述單手取下自己的住院手環,展開上面打印的字跡對著方醫生挑挑眉:“我說的對嗎?陳飛?”

 方醫生輕點了一下頭。

 他推測的基本沒有錯。

 “臥槽奧哥你別取啊!”反倒是魯長風嚇了一跳,“你快戴上快戴上。”

 他剛剛想到戴著手環不能被攻擊這一層,回頭就看見他奧哥直接把手環摘了下來晃著玩,這誰都得嚇出個心臟病的吧?

 “怕什麼,”白燼述重新戴回手環,漫不經心道,“不觸犯規則,醫生也是不能出手的。”

 這是他昨晚從時停空間中出來後發現的。

 孫主任異化成為怪物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握上他的左手,然後誘導他說出否認病情的句子。

 潛意識是不會騙人的,下意識中的動作最容易反應一個人的真心,所以他左手上一定有什麼東西對孫主任很重要。

 楊培在炸醫院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傷口也進一步佐證了他這個推測,他站在檢查室內時,右手緊緊捂住左臂,左手看起來軟綿綿的,已經不能動了,恐怕也是受到了什麼很嚴重的外傷。

 聯繫到楊培的動作,很容易能想到這個特殊的東西就是手環。

 所以那時候一旦他真的否認,恐怕下一步就是手部骨折,或者左手被醫生硬生生拽下來,手環自然脫落失去護身符,孫主任頂替他的身份,成為“斯卡奧”。

 楊培的手環應該已經在昨夜被孫主任強行卸下來了。

 但他購買的奇蹟太霸道了,孫主任還沒來得及做進入這個皮囊的下一步動作,就被兩千發爆炸炸的猝不及防。

 不然孫主任最後不會把主意打到其他新人的頭上。

 “只有患者觸犯了規則,醫生才能動手,只有手環脫離的患者,身份才會被頂替。”白燼述總結道。

 時停空間就像是一個觸犯規則後針對醫生護士的限時buff加成,在這個區域中,醫生護士們將會異化出一些怪物的外形,擁有正常空間內十倍乃至百倍的能力。

 而患者觸發規則進入時停空間,如果他們沒有否認自己病情且情緒穩定,就像一個真正的患者面對一個正常的醫生一樣,沒有任何異常,那麼醫生護士就找不到理由對他們下手,只能等待限時buff結束,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看起來患者在這裡處於絕對弱勢,但規則束縛的是兩方,在患者們看不見的地方,醫生觸犯規則又會怎樣呢?

 “到了。”白燼述停下腳步,停在一棟已經被人圍起來的大樓前。

 “這是……”魯長風抬起頭辨別了一下,“這是昨天晚上我們來的那個樓?”

 人潮湧動之上,大樓邊緣“門診部”三個字格外顯眼。

 夜晚和白天的視覺差別太大,再加上他來的時候太緊張,走的時候又太倉促,自然沒有記下來門診部大樓的外形。

 真正讓他認出來這是門診部的,是大樓四層一個突兀無比的缺口。

 ——這是檢查科室昨天晚上,被楊培用【春節兩千響】炸出來的缺口。

 彈幕上一片驚歎飄過:

 【好傢伙……】

 【媽呀,這洞居然有點壯觀。】

 【咋了啊咋了啊?你們怎麼一副很懂的樣子?】

 【因為這個洞是昨晚楊培炸的。】

 【???】

 【他昨晚買了春節兩千響,就為從時停空間裡逃出來。】

 【春節兩千響?商城八百八十八萬積分那個春節兩千響?!!!】

 【我以為這輩子不會看見有怨種隊員買這個奇蹟……】

 【……在昨晚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

 【昨晚明明感覺這個洞沒有這麼大的啊,現在這麼一看,楊培真是炸了一個好大的洞。】

 昨晚看見這個缺口的時候鏡頭還隨著隊員們站在大樓內,對於楊培造成的破壞毫無概念,現在站在樓下往上看,四層屬於檢查科室那一片的牆壁被炸出來了個巨大的缺口,透過這個缺口能看見牆內已經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斷口處還露出不少牆體內的水泥和鋼筋。

 這個突兀無比的缺口就這樣橫陳在門診部大樓中間,像一個巨獸的嘴一樣張開,彷彿下一秒就會吞噬進去什麼。

 昨晚爆炸時候掉下來的雜物零零散散落在門診部樓下的花壇裡,石塊和碎玻璃渣崩的滿地都是。大概是早上起來之後來不及清理,這一片花壇只是被拉了警戒線圍了起來,不讓圍觀群眾靠近,並沒有清理乾淨掉落的建築垃圾。

 奈何門診科大樓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缺口實在太過震撼,周圍早就聚集起了不少患者還有家屬們,大家圍著這片拉了警戒線的小花壇議論紛紛,圍成一團,保安趕都趕不走。

 白燼述繞過人群,順著安全線往前走,雖然四樓有了個大洞,但醫院的門診部還是照常開放。

 醫院這麼大一個門診部自然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全部停止接診,所以目前只是匆匆用警戒線圍起了樓下有高空墜物危險的地點,然後封鎖了消防樓梯及電梯進入四樓的通道,除去檢查科室外的其餘科室都還在正常接診。

 一行人順著大門往進走,果不其然,醫院照常開放,但電梯不通四樓,而消防樓梯四樓的樓道里,站了不少拿著檢查單的患者。

 這些應該都是醫生開了檢查單子,但因為檢查科室出了問題暫停接診,所以沒法完成檢查的患者。

 樓梯間大門緊閉,看著像是被從裡面鎖上了,門口站著兩個帶著袖章的護士在勸大家回去,白燼述環顧四周一圈,朝著樓道角落裡幾個老年患者走去。

 老年人,尤其是醫院裡的老年人,都是信息最靈通而且最熟悉環境的群體。

 “大爺,”他拍了拍最邊緣一個患者的肩,“這是怎麼了啊?為什麼不讓檢查了啊?”

 “啊?”大爺回頭,猝不及防對上白燼述的臉,愣了愣神,才把剛剛那個聲音和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對上。

 “你這……”大爺眯著眼睛,上上下下掃視了他好幾遍,“姑娘還是小夥子啊?”

 “他男的,”魯長風怕他奧哥介意這個,趕緊開口,“就是留了長髮。”

 “臥槽,現在這年輕人,”大爺被魯長風臉上一道疤嚇的朝後仰了仰,又打量了白燼述幾眼不贊同道,“往前幾十年,我們年輕那時候,哪有男生敢留這麼長頭髮的。”

 “那再往前幾百年還有你還得剃半禿瓢扎小辮呢,”站在旁邊的一個大媽冷哼道,“人家愛留什麼留什麼,就你一天天的嘴碎。”

 “小夥子,別聽他的,這老頭子就這樣,愛管閒事,”大媽把自家老伴推到旁邊去,和顏悅色地對白燼述招了招手,“你也是來檢查的嗎?”

 “對,”長髮青年上前幾步乖巧地笑了笑,“您也是嗎?”

 “對啊,”大媽看起來很健談,“我跟我家老頭子今天過來複查,結果到了之後底下志願者跟我們說今天檢查科室停診,我就問她為什麼啊,結果她居然跟我說是檢查科室昨晚氧氣罐爆炸了,整個科室的器械報廢了不少,牆都炸開一片。”

 “我還以為她在那騙我呢,結果過來一看,嚯,真炸了,”大爺忍不住湊過來說道,“我一直就說這醫院不安全,有隱患,自己的安全都顧不得還在這治別人呢。”

 “你什麼都懂你來看病好了,”大媽不客氣地給老伴甩個白眼,“人護士都說了,沒有人員傷亡,就是氧氣罐維護不當,質量不好,結果半夜自己炸了,沒想到波及到了檢查器械,導致現在科室停診了。”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大爺撇嘴嘟嘟囔囔,“都在那騙你呢。”

 原來他們是這麼解釋昨晚的爆炸的。

 白燼述眯了眯眼,打斷了這對老年夫妻的吵架:“那個,阿姨,我想問一下你們對科室裡的醫生熟嗎?”

 “熟啊,怎麼能不熟,”大媽立馬扔下自己老伴,轉過來對著白燼述指了指門口的兩個護士說道,“我和我老伴都來複診過好多回了,這科室裡別說醫生了,護士我都全部認得。”

 “喏,左邊那個是小許,右邊的姑娘是小趙,前一陣子才和男朋友訂婚,她男朋友還是我一廣場舞伴介紹的,在隔壁商場工作,兩人感情好著呢。”

 “扯遠啦,”大爺在旁邊不客氣道,“人家認識小趙嗎你就在這介紹上了。”

 “哦哦對,扯遠了,扯遠了,”大媽拍拍自己的腦門,“反正這醫院裡別的不說,檢查科室的醫生護士我是門兒清。小夥子,你要找誰啊?”

 “我找孫主任。”白燼述笑笑,指了指自己手裡的病歷,“主任叫我今天來複查,順便再給我把吃完的藥再開一點,現在不能檢查了,我總得把藥開了帶回家。”

 大媽臉上露出一點思索的表情:“孫主任?沒印象啊。”

 “老頭子,”她拉了一把旁邊還在一個人生悶氣的大爺,“你記得孫主任不?”

 “什麼孫主任?”大爺揮揮手,“不記得,哪有這個人啊。”

 “那可能是新來的主任,這開藥可不能耽誤,我給你問問去,”大媽想了想,拉著白燼述朝門口兩個護士走去,“小許啊,小許。”

 “阿姨,您怎麼還沒回去啊?”左邊那個護士立馬迎了上來,“剛剛不是跟您和叔叔說了嗎,我們科室今天不能接診啦,很多儀器都壞掉了,就算是挪出來也不能用了,您和叔叔恢復的都不錯,去其他醫院掛個號檢查一下就行了。”

 “不是這個,”大媽揮揮手,“我們一會就走,我女兒開車來接我們,我過來是幫這個小夥子問你個事。”

 “哎,阿姨您說。”小許點了點頭。

 大媽把白燼述拉到前面:“這小夥子今天來複診,順便找你們孫主任開點藥,你們主任在不在啊?”

 “孫主任?”小許有些奇怪的看向白燼述,“我們主任不姓孫啊。”

 “我也記得沒這個人,”大媽擺擺手,“小夥子啊,你再想想,是不是記錯姓了。”

 “有可能,”長髮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們科室的方少寧方醫生在嗎?”

 “方少寧?”小許更奇怪了,“沒這個人啊,你是不是找錯科室了啊。”

 他身後,魯長風緩緩轉頭看了一眼現在已經是“陳飛”的方醫生。

 方醫生正捂著腰,靠著牆單手玩陳飛的手機,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頭看了一眼魯長風,扯扯嘴唇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魯長風:“……你要疼的實在厲害就別笑了。”

 這一臉猙獰張牙舞爪的嚇唬誰呢。

 方醫生:“你管我。”

 不遠處,對話還在繼續:

 “那有沒有兩個叫‘小劉’和‘小李’的護士?”

 “沒有。”

 “何護士呢?”

 “也沒有。”礙於大媽還在旁邊,小許臉色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沒有不耐煩,只是提醒道,“你這是找錯科室了吧?是不是別人介紹你來的啊,你再打電話問問清楚吧,我們這沒有你說的這些人。”

 “啊?”長髮青年有些茫然,“這裡不是影像科嗎?”

 “這裡是檢查科,”小許給他指了指頭頂的牌子,“影像在樓上,五樓,你找錯了。”

 “哦哦哦,”長髮青年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腦袋,“我記錯樓層了,我說怎麼回事,不好意思對不住啊,麻煩你們了。”

 小許護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藉著又匆匆轉過頭,開始勸離其他患者。

 白燼述帶著一臉抱歉的笑容轉身,離開護士視線的下一秒,他臉上的那點抱歉就消失不見了。

 醫生觸犯規則的後果這不就找到了嗎。

 孫主任,連帶著何護士和那個陌生護士,一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