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一言 作品

第44章 第 44 章

 剛想回電話,護士喊他去做重複經顱磁刺激,他就放下手機跟著護士走了。

 敲了半個小時腦袋之後,蘇宥再回到病房,就直接睡著了。

 直到夜裡被周媛搖醒。

 “小蘇,小蘇,快醒醒,你快醒醒,醫生,醫生啊,539號病床的病人把胳膊抓得都是血!”

 蘇宥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倉惶地望著四周,似乎一切都很陌生,他像一個驚恐的小動物,縮在床角。

 護士連忙進來幫他止血消毒包紮,然後用束縛帶把蘇宥的胳膊綁在床邊。

 蘇宥突然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傅臨洲。”

 “傅臨洲。”

 周媛和護士面面相覷。

 他哭著說:“差點就要忘掉你了。”

 周媛反應過來,背過身去擦掉眼淚。

 護士嘆氣,說:“我去問一下醫生,看看要不要收走他的手機。”

 蘇宥的手機被收走了。

 護士給了他一支蠟筆和一個本子,還有一個撥不出去電話的老年機。

 住院第三天,蘇宥吃了傅臨洲送來的水果,吃完又問周媛:“這是醫院發的嗎?”

 周媛頓了頓,說:“是的,”

 蘇宥笑道:“那還挺好的,有我最喜歡吃的草莓,草莓現在可貴了。”

 早上七點半吃早飯,八點吃藥,十點做電休克,中午十一點四十吃午飯,下午三點敲腦袋,去心理診療室和醫生聊天,吃晚飯,然後再去敲腦袋。

 睡覺前,他看著自己被束縛帶緊緊綁著的兩隻手,疑惑地問周媛:“我為什麼要被綁起來?”

 周媛說:“怕你夜裡夢遊。”

 蘇宥笑了笑:“我不會夢遊的,但我以前會做夢,那種每天都能續上的夢。”

 “每天都能續上?”

 “是啊,很神奇吧,真的每天都能續上,不過最近一睡就睡到天亮,我就不怎麼做夢了,即使做夢,夢裡也什麼都看不見,黑漆漆一片。”

 “那說明是好轉了,睡眠質量高才不做夢呢。”

 “我也覺得。”

 蘇宥忽然說:“周姐,你能不能幫我在我的小本子上記個數字?”

 周媛站起來,“好,記什麼?”

 “0110,腦袋裡突然冒出來的一串數字。”

 周媛寫下來。

 “謝謝。”

 “這有什麼謝的?順手的事。”

 住院第四天,蘇宥早上沒有做電休克,因為他半夜喊著傅臨洲的名字,企圖掙脫束縛帶,最後脫力昏迷,護士給他掛了一瓶葡萄糖,然後把電休克的時間調整到下午。

 蘇宥帶著儀器被敲腦袋,他喃喃自語道:“我想我老公了。”

 醫生愣住,但也沒有太過意外。

 把電休克時間調整到下午之後,蘇宥半夜就不怎麼鬧了,他在本子上寫了很多東西,又怕被別人看見,寫了一頁就把本子藏起來,然後趁著沒人再拿出來寫。

 第七天,蘇宥的自殘行為有了明顯的好轉,每次他碰自己胳膊之前,都會停頓幾秒,然後說:“不行,不行。”

 他變得嗜睡,記憶力差到把周媛喊成“李姐”,又或者把穿常服的護士喊成“周姐”,他變得愈發的呆,甚至對疼痛都很麻木,打麻醉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唯一能讓他有點反應的就是提到他老公。

 “我給他買了一條特別特別貴的領帶,他戴起來特別好看,是深藍色的,上面還有小鑽石。”

 當天晚上,蘇宥剛敲完腦袋出來,護士就拿著一條領帶朝他走過來:“蘇宥,是這個嗎?”

 蘇宥眼睛睜得溜圓,興奮道:“是這個!”

 他把領帶纏在束縛帶外面,擋著一圈一圈的束縛帶,然後很快就睡著了。

 護士走出去,對守在外面的傅臨洲說:“領帶真的很管用,他這幾天白天嗜睡,晚上不肯睡,剛剛握住領帶就睡著了,睡得很安穩。”

 “那條領帶對他意義重大,大概是他想買來送給心上人的。”

 “您和他不是情侶關係?”

 “還不算。”

 “那他說的那個老公是誰?”

 傅臨洲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護士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把蘇宥的小本子從枕頭下面抽出來,她走到門外,翻開其中一頁,“可是他滿本寫的都是你的名字啊。”

 “什麼?”

 護士說:“我親眼看到他寫的。”

 傅臨洲接過來,看到橫線本上寫滿了“傅臨洲”三個字。

 傅臨洲心神俱震。

 他往前翻。

 第一頁寫著0110。

 那是他的生日。

 第二頁寫著:202x年11月7日下午兩點,寧江信息大學匯賢堂一樓101,講座主題“人工智能時代的就業新選擇”,主講人傅臨洲。

 傅臨洲呼吸都停住。

 難道他們三年前就見過嗎?

 傅臨洲顫抖著手翻開第三頁,上面畫著一幅畫。

 是兩個小人抱在一起,左邊的人穿著西裝,繫著領帶,右邊的人長著一頭捲髮,蘇宥在右下角寫了兩行字:我們結婚了!

 傅臨洲瞬間心碎。

 再往後翻,每一頁都是傅臨洲的名字。

 傅臨洲緩緩走進病房,蘇宥像只小白鼠一樣被綁在床上,他睡得很熟,但臉色慘白,領帶纏在手腕上,一半滑落在床邊。

 傅臨洲的眼淚滴在蘇宥臉上,他啞聲說:“宥宥,怪我太遲鈍了,都怪我,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他吻住蘇宥的唇,輕聲說:“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

 *

 *

 *

 住院第九天,蘇宥的記憶力開始慢慢恢復,但情緒感知能力依然很弱。

 護士拿了一本單詞書給他,他就每天認真讀單詞,晚上自己在本子上默寫。

 正面寫傅臨洲的名字,反面寫單詞。

 護士走過來誇他:“你小時候肯定是很讓父母省心的孩子。”

 蘇宥說:“不是,我小時候很調皮的。”

 “現在慢慢想起來些什麼了?”

 “差不多都想起來了,但是好像有一個很重要的很重要的東西,始終想不起來,中間有一個時間段,是空著的。”

 “哪個時間段?”

 蘇宥搖頭,“不記得。”

 “沒關係,慢慢都會想起來的,”

 蘇宥點點頭。

 住院第十二天,蘇宥做完最後一次電休克,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周媛已經帶著孩子回去了,她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蘇宥想,等他多攢點錢,可以借給周媛的孩子做植皮手術。

 他明天就要出院了。

 他已經不用束縛帶綁著了。

 除了偶爾還會突然情緒低落,其他的反應已經很少很少。

 他想收拾東西,卻發現自己的行李不知道被誰已經收拾好了。

 蘇宥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行李箱,不知不覺中進入夢鄉。

 夢裡有人從身後抱住他,親吻他的頸側,問他:“寶寶,你做好選擇了嗎?”

 蘇宥不解:什麼選擇?

 那人輕笑,語氣有些失落,但沒有鬆開他:“我不會離開的,寶寶,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出現,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一夜至天光大亮。

 蘇宥穿好衣服,拿著自己的一沓病歷本,拖著行李箱辦理出院手續。

 護士歸還了他的手機還有其他物品,告訴他:“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藥也開好了。”

 “啊?”

 “有人幫你辦好了,他在那裡等你。”

 蘇宥順著護士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站著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面容俊美,穿著灰藍色的工裝夾克和白色休閒褲,臉上掛著笑,朝他招了招手。

 他闊步朝蘇宥走過來。

 蘇宥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總……總裁?”

 傅臨洲挑了下眉,“不錯,還記得我。”

 “您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你。”

 蘇宥指著自己,“我?”

 “是啊,我在等你,等你回家做飯呢,老婆。”

 蘇宥嚇得瞳孔都縮小了,“什麼?”

 “你忘了嗎?”傅臨洲從蘇宥的兜裡拿出小本子,翻到第三頁,“喏,這是你自己畫的,自己的筆跡不會不認識吧?”

 “?”蘇宥整個人裂開。

 傅臨洲完全不管蘇宥的震驚,他左手握住蘇宥的手,右手拖行李,直接把他抓到車上。

 蘇宥連掙扎都忘了。

 一臉懵地縮在副駕駛上。

 傅臨洲傾身過來幫他系安全帶的時候,視線碰在一起,傅臨洲沒忍住親了一下蘇宥,蘇宥僵住,囁嚅著剛想說話,傅臨洲又吻上來,舌尖探入,直到蘇宥嗚咽出聲。

 傅臨洲鬆開他,“討厭嗎?”

 蘇宥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他看起來更呆了。因為藥物治療和電休克,他的情緒感知能力比正常人低很多,換句話說,他現在既沒有情緒,也感知不到別人的情緒。

 “宥宥,我是誰?”

 蘇宥說:“傅、傅總。”

 傅臨洲搖頭,“不是,我是你老公。”

 蘇宥覺得有點離譜,但是他被這個人控制在車裡,根本掙脫不開,只好先承認下來,努了努嘴,說:“哦。”

 傅臨洲看著蘇宥略顯呆滯的眼睛,心疼地說:“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