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作品

第三百九十六章 抬槓沒有打幡兒掙得多

“躲著點兒,一會兒你收拾完,我抱著孩子去倒座房”

老太太對著劉茵交代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

李順看了看老太太,不知道這是怎麼個情況,皺著眉頭往對面兒看了看。

早上給李姝取牛奶回來他就聽說閆富貴不行了,他還擎等著對面兒來人請呢。

大夫都這個樣兒,不能主動上門的。

你在大街上出了事兒,那好心的大夫會出手,這是醫者仁心。

但你要是在家裡有毛病了,還有家人照顧著,那沒有哪個大夫主動揹著藥箱子去你家。

那不是瞧病去了,那是找打架去了。

李順也是好心,真怕對面兒沒了。

雖然兩家人關係不好,但沒有盼著對方死的程度,更沒有讓身為醫生的李順見死不救的程度。

他倒是好心了,可對面兒根本沒有請醫生的意思。

不僅僅是他,別的大夫也沒來,看這樣是放棄治療了?

閆家三大媽還在呢,不至於不搶救一下吧?

劉茵剛才話的意思就是問問閆家大兒媳婦兒,到底知不知道對面兒的事兒。

因為她瞧著也不對,昨兒晚上可是吵了一陣兒的,怕不是那個時候鬧出來的吧。

可都一宿了,也沒見怎麼著啊。

於麗的回答倒是給她解了疑惑,知道這是又起么蛾子了。

她也是看在於麗照顧李學武盡心盡力的份兒上,給於麗留了一個來這邊躲避的藉口。

看於麗不僅僅是對自己兒子上心,對李姝也是上心的。

平時那麼忙,還給做小衣服、小帽子的。

雖然收的時候老太太猶豫過,但還是收了。

都是一個院兒裡的鄰居,又是李學武找來照顧家的,做些手工活兒不過分。

東西不值錢,但兩人還是記住了於麗的這份情分和好心眼兒。

所以在劉茵說了會照顧於麗的話後,老太太又說了會抱著李姝去倒座房。

沒別的意思,只要老太太在那邊,無論對面的火燒的多旺,都不會叫於麗捱了灰。

不說老太太平時的威信,單說李家人在院裡的份量,也是沒人敢跟老太太掰扯的。

也就後院兒的聾老太太,能跟李老太太說說。

但兩個老太太不是一個性格,也不是一樣的家庭,兩個極端,造成了兩人沒什麼走動。

這會兒劉茵哄著李姝,對著李順交代道:“吃完就上班去,對面找你也別去,就說醫院裡也有急診呢”。

“嗯”

李順皺著眉頭應了一聲,低頭將碗裡的粥喝了。

女人的心思更細一些,看問題的角度也更容易發現細緻之處。

就像對面坐在床邊的三大媽,這會兒端著碗粥遞給三大爺,道:“趕緊喝了吧,沒人來看了”。

三大爺睜開眼睛往外面看了看,見真沒有人,便麻利地坐了起來,端著粥開始喝。

“慢點兒~”

三大媽嘴裡說著,將老伴兒身上的被子往外拉了拉,她怕粥掉在被子上。

三大爺見到老伴兒扯被子便用手抓了,道:“別動,我趕緊吃完,一會兒還得躺下呢”。

“哎呀,老大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你急個啥”。

三大爺三口兩口地將一碗粥喝了,隨後又躺回了床上,手上拉著被子閉著眼睛裝死。

裝死是裝死,這話得叮囑到。

“你懂個啥,你知道老大會不會跟院裡人打聽啊?”

這會兒收拾好了,正好養養昨晚遭的罪,嘴上繼續說道:“院兒裡好些軋鋼廠的呢,要是漏了消息,再想騙老大卻是不成了”。

“就你精!”

三大媽一直猶豫著是不是非要用這招兒,可現在箭都在弦上了,她也不得不配合老伴兒的表演了。

李學武在倒座房吃飯的時候也聽說了三大爺“病故”的消息了。

要不怎麼說消息不能傳二口呢,越穿越邪乎。

早上老七聽說的是不大好,現在李學武聽到的是人已經沒了,還特麼是昨晚就沒了。

這傳言還有左證呢,因為昨晚閆家熱鬧了一陣,不知道是不是穿衣服啥的。

“不可能”

李學武將飯碗撂下了,對著老彪子說道:“今天收車回來,看見一個活蹦亂跳的三大爺你可別嚇著”。

“武哥你可別嚇我,我就怕這玩意兒”

老彪子別看長的兇,實際上最怕這玩意兒。

讓他打架沒問題,但給他講完鬼故事他都不敢自己上廁所。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說道:“你不就愛看熱鬧嘛,一會兒晚點兒走,可能有大熱鬧”。

“三大爺真沒死?”

老彪子叼著快子頭,站起身往院裡看了看,見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倒是沒什麼異樣。

二爺笑了笑,說道:“你當死個人是那麼簡單的事兒?這發送可是要好多人老早兒就得準備的”。

姥爺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嚇了一跳,隨後也就當笑話聽了。

越是老人對這個越明白,也越是知道人沒了是個什麼樣。

“嘿嘿,那我今天跟家裡幫忙?”

老彪子把目光看向了早來的聞三兒,想要問問能不能真留在家裡看熱鬧。

聞三兒則是咧咧嘴,問道:“你出車能掙錢,你去前院問問三大爺,你給他守靈能不能把今天的錢掙出來”

“哈哈哈哈~”

聽見聞三兒的嗖吧話兒,屋裡人都笑了起來。

沉國棟坐在老彪子對面,笑問道:“守靈不掙錢,你得問問抬槓”。

“嗯~”

二孩兒捧著飯碗,搖頭否定了一聲,對著老彪子笑道:“彪哥,你得問問打幡兒,抬槓的沒有打幡兒掙得多”。

“滾滾滾~”

聽著幾人的笑話越來越離譜,老彪子也是笑罵著說道:“你們才打幡兒呢!”

“哈哈哈哈哈”

李學武沒管這邊的玩笑,看見沙器之進了門便站起身往出走。

沙器之已經習慣了,進屋跟認識的打了聲招呼,隨後接了李學武手裡的包。

李學武今天還有的忙,在廚房洗了下手便帶著沙器之出了門。

剛走到大門處便遇見了急匆匆往回走的閆解放。

別看昨晚在家他叫的歡,但是現在真遇見了李學武,他卻是蔫兒了。

本來他都走到門洞裡了,見著李學武帶人出來,便站住了腳,想著是不是給讓路。

李學武卻是伸手擺在沙器之前面,給閆解放先讓了路。

閆解放一時竟愣住了,這……今天什麼情況,怎麼李學武還給自己讓路了?

是昨晚自己父親去找李學武,他怕自己把於喆的事情說出去?

想到這兒閆解放頓時心裡有了底,昂了昂腦袋便跨進了門檻。

可隨後李學武的話,差點兒讓他摔了一個大跟頭。

李學武在閆解放走過身前的時候低沉著聲音說道:“節哀”。

這話說完,李學武身後的沙器之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李學武不是沽名釣譽,跟自己院裡年輕人假客氣。

而是這年輕人家裡有了白事兒。

在這邊是有這個規矩的,在著急的事兒,也得給白事兒讓道不是。

除非是紅事兒。

李學武這個副處長出門上班,遇見有白事的鄰居,讓個路還是很正常的。

現在讓沙器之覺得不正常的是這個年輕人,這小子怎麼沒有一點兒悲傷的表情呢?

難道是喜喪?

不能啊,就算是喜喪,孝子孝孫也得肅穆著臉啊,哪有這種仰臉朝天走道兒的。

可隨後這年輕人的表情變化卻是給沙器之解釋了原因。

閆解放聽見李學武的話臉刷的一下子白了,他出門的時候自己父親還好好的呢,怎麼這會兒李學武就跟他道節哀了。

甭問,這聲節哀一定說的是自己父親。

可……這怎麼可能呢。

但李學武的話他又不能不信,這是李學武啊,大幹部啊。

不會是自己離開這會兒家裡真的出事兒了吧!

“哇!爸呀!”

只見閆解放哇呀一聲哭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往院兒裡跑,邊跑還邊哭嚎著。

沒別的,現在他爸還是家裡的頂樑柱,這要是他爹真的沒了,他就是家裡的頂樑柱了。

想想一個不上班的老媽,兩個正在上學的弟弟妹妹。

他自己又是這個樣子,上學不成,工作不就的。

關鍵的是,家裡的錢還見不著影兒呢,因為他大哥還沒回來呢。

這……全家老小喝西北風不成?

越想他越害怕,越害怕腿腳就越不好使,跑到垂花門還絆了一跤兒,直接摔了個滾地葫蘆。

這可是冬下里呢,雖然是說是開春兒,可這地凍的邦邦硬,這一摔,真把閆解放的眼淚摔出來了。

沙器之看著這輕年的慘樣兒和背上的模樣,轉過頭對著李學武說道:“原來他不知道家裡有白事啊,您好心給他讓路,他還……”

“嗯”

李學武看著閆解放哭嚎著閃進門裡,便轉過頭往外走去。

“我也不知道”

“啥?”

沙器之沒聽明白,腳下就是一頓,看見李學武已經出了門便疾走兩步追了上去。

剛才白感動了,這領導也是夠壞的。

他還一個勁兒地在心裡想著,剛才是李學武禮貌地給進門的孝子通知了白事兒,孝子悲傷過度跌跌撞撞進了門。

沒想到是李學武竟然是故意耍壞。

可是想想剛才那青年的態度,沙器之有覺得解氣了。

確實挺解氣的,閆解放已經不是第一次跟他橫瞪兒的了,這次就是故意的,給他點兒小教訓。

要是以前,李學武堵著他,找個牆角收拾一頓就老實了。

但是現在身份不同了,不能使用暴力了,今天卻是給了他機會了。

李學武和沙器之一上車便笑了起來,司機韓建昆看了看兩人,也不知道在笑什麼,踩了油門便出了衚衕。

李學武是笑了,跑回家的閆解放卻是不知是哭還?

?笑好了。

哭的是他剛才摔的真特麼疼啊,手都搶破皮了,笑的是,他爹還活著。

不僅活著,還跟那兒喘氣兒呢。

三大爺也是矇住了,不是讓他去門口等著老大嘛,怎麼哭喊著進來了?

他還以為老大回來了呢,現在看著二兒子的模樣。

“老二,讓你裝,你也不用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