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猛虎歸山
好在結果是好的,父母安全著,出來後兩人便去領了證。
這還是麥慶蘭主動提的,李文彪好像還遲疑了,她有的時候也懷疑這個胖子是不是瞞著她什麼。
可在倒座房這邊接觸了幾天後,她也就放棄追究了,因為這邊瞞著她的東西太多了。
人人都認識那位武哥,因為那位武哥曾經就住在這座院裡,現在他的父母兄弟家也在。
包括武哥的身份,她也從鄰居們的閒聊中得知了,很震驚,也很意外。
既是軋鋼廠的保衛處副處長,又是衛戍區的幹部,還有行伍身份,這也太嚇人了。
一想到週日在她家裡發生的事,這才醒悟到,這件事關他們家生死的大事對於武哥來說,可能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文彪有意辦喜酒,麥慶蘭拒絕了,一個是因為她父母無法到場,另一個是她的身份和關係還很模糊,怕有些不好的影響。
現在就很好了,因為怕中戲門口那個院子住著不方便,兩人搬到了聞三兒那處院子。
雖然是個小院子,卻是立整的,住在那邊李文彪忙工作也方便。
小燕張羅的,她管麥慶蘭直接叫了嫂子,安排她來這邊幫忙,每天吃了晚飯,由著她和沈國棟送她回家。
老彪子也是走之前將麥慶蘭交給了這邊的兄弟姐妹們幫忙照顧,沒有落下她的道理。
所以回收站有人走,有人來,氣氛依舊溫馨熱切。
就好像沒人給迪麗雅介紹回收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樣,也沒人給麥慶蘭介紹,她能理解多少算多少,只做工作就好。
麥慶蘭留在這邊還有個理由,王亞娟卻是有些不自在的,尤其是在這邊時不時的能看見李家人。
她沒有什麼虧心的,更沒什麼好躲避的,就是有些莫名的尷尬和沒來由的心虛。
幫著妹子維護工作她自然願意,可上了飯桌了,看那個張羅家裡事的小燕話裡意思,以後都歡迎她來這邊義務勞動呢。
管一頓飯~
倒是雨水用玩笑話給她解惑了,敢情是院裡缺人手,李學武給小燕支的招,能幫忙的都別客氣。
也許是李學武的原因,也許是別客氣的原因,她倒是默認了這種關係。
心安地吃了這頓飯,以後早下班,或者不忙的時候會來這邊幫忙。
過日子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在變,人只能去適應,自我調節著,否則就會失去生活的勇氣。
——
日子就是這麼一天天過去的,所有人都在面臨著改變。
包括社會環境,包括生活環境,包括周圍的人來了或者消失了。
京城的變化很大,一批又一批的工人、學生和老師們匯聚京城,共襄盛舉。
八月十八號他們在大廣場上見到了自己崇拜的偶像。
小崽子們也在有心人的慫恿下開始搗亂,搞破壞,喊的是破除舊的思想、舊的文化、舊的風俗、舊的習慣。
李學武在培訓的時候也接受了這方面的學習和強化,他還寫了幾篇文章,但沒發表,而是內部互相學習了。
當然了,李學武他們學習的和思考的都是有益處的一面,是積極的,可跟小崽子們在四九城裡乾的那些事沒有關係。
從八月十八日開始,回收站真的迎來了最忙的時候。
不過最忙的是二爺,成車成車的古典著作、文玩字畫拉過來,小崽子們指名道姓的要紅皮書、要文化衫、要訓練褲、要臂力器、要陶瓷像章、要……
當然了,送來回收站的是少數,多數都付之一炬了,或是被毀壞成渣渣了。
包括那些坐在廟裡的佛爺和道爺都遭了殃,哪有什麼金身護體,在大錘面前人人平等。
後世去看四九城各個廟裡的金菩薩、銀道士,那都是後來修復的,跟古物可沒啥關係。
不過也有一些被保存下來的,只是為數不多罷了。
也正是從十八號開始,這場活動真正到了最頂峰。
沒人知道破壞了多少,粉碎了多少,抄走了多少,嘎屁了多少,難以統計。
二十三號那天,沈國棟收到消息開車去拉“時代廢品”差點把他嚇死。
就在文學會館,一進院門就給他嚇了一跳,院裡烏壓壓的都是人,地上還有黑乎乎的汙漬,他知道那是啥。
聽這些進進出出的人話音兒,好像哪的都有。
領著他進來的那人年歲也不大,穿的是一監所搞出來的潮流服飾。
海魂文化衫、板綠全套,還帶銅釦腰帶的,黃幹有點兒么蛾子。
沈國棟看著院裡的人,好像是集市,又特麼沒有買賣,地上堆積的東西好像是展覽,可特麼張貼的不是海報,而是白紙黑字,跟特麼靈堂似的。
所有辦公室的門都敞開著,隨便進,隨便出。
負責後勤的這小崽子給他介紹,這裡有機關的,有學校的,還有街道上的同志,都可以裡裡外外的躥,反正大家都閒著沒事幹。
沈國棟想來,這裡要是開個茶館正合適,配上這些懶散的,隨意玩耍的猴崽子們,那可真是“生意興隆”了。再往裡面走,卻是在一個屋子裡,他看見了跟院子裡那些人不一樣的情況。
八月驕陽似火,曬透了院裡的水泥地,想必是火燙的,想必那光線反射的刺眼。
可對於屋子裡的人來說,未必是這樣的。
小崽子跟他介紹,這些人都是還沒有完全交代問題的,在這裡組織“學習”呢。
可在沈國棟看來,這小子面帶著的壞笑,以及屋裡那些人躲閃的、渴望的眼神卻讓他有些發寒。
明明知道現在是八月份,可在他感受,這院子有些陰沉。
再過了一個院子,路過廂房,他又見著有個年輕人耀武揚威的進了一間“學習室”,指著一個人比比劃劃的,那個人就低頭。
再對著一個頭發、眉毛、鬍子都白了的人比劃著,那人就聽話的舉起個牌子。
年輕人比劃著手勢,讓“三白”舉高點,舉過頭,那“三白”就聽話的舉高點,舉過頭。
沈國棟看著他嘻嘻哈哈地去打電話,心裡隱藏著震驚和恐怖,跟著小崽子進了後院最大的倉庫。
好麼,倉庫裡全是書,還都是線裝古籍,就那小崽子介紹,他們本打算是燒了的,可又怕濃煙嗆嗓子,夏天點火太熱了,還怕點著了房子惹了禍。
所以聽說有人收這些破爛回收再利用,就找了他來。
沈國棟忍著心裡的害怕,淡定地跟對方談起了價格。
一倉庫的古典書籍,換三箱紅皮書,一箱最新款陶瓷像章,絕對的經典版本,獨家的那種。
等談妥後,那小崽子倒是真痛快,跑到前院叫了一大群人,呼呼拉拉的就來這邊幫忙裝車了。
根本不用沈國棟動手,一大卡車裝不完,他跑了三趟才算運走。
末了把答應的四箱子東西帶到院裡,這些人好像搶寶似的,都分了個乾淨。
臨走的時候沈國棟有幸見識到了這些小崽子們的保留曲目。
可能是後院那個打電話的年輕人叫來的,這會兒院裡跟唱戲是的。
呼啦啦的來了一群女中學生,都是十五六的年紀,後腦勺支稜著兩把小刷子,穿的都是新舊拼湊的板綠,一律的寬腰帶,帶銅釦。
沈國棟認得,這特麼就是他們搞出來的仿品。
也是沒人追究他們,或者說這玩意都要爛大街了,也沒處追究去。
現在原治安大隊那個特許商品經營商店最火爆,小崽子們都傳,那裡才是購買正品的唯一渠道。
甭問了,只要去正門看看那塊更新了的白底紅字大牌子就知道了,那是正兒八經的衛戍衙門。
衙門裡賣的商品能是假貨?
巧了不是,這些貨可跟那處衙門沒關係,或者說沒有直接關係。
小崽子們偏偏就認這些東西,關鍵是他們想往別處買去了,可也得有這個才行啊。
哪裡的商店能有那處賣的全啊,要啥有啥,你就是想買臺車開開都成。
現在你要是不穿這麼一身流行服飾,人家能帶你玩?
你自行車把上要是不掛一個臂力器,還特麼想讓人家對你另眼相待?
做夢去吧。
可沈國棟做夢都沒想過,他們搞出來的這些東西會用在這裡。
這些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們,出手可不柔弱,銅釦招呼著,立馬就能見顏色。
他是膽戰心驚的從那座大院裡哆嗦著腿走出來的,就連負責後勤的小崽子笑著說以後有東西還找他的時候都沒心思笑著回應了。
都等到家了,他才緩過勁兒來,只感嘆這種活兒還得是老彪子那種傻大膽才適合幹。
如果今天換做是老彪子在那,說不定能商量著給這些小崽子們兜裡那些東西都掏出來,換他們新搞出來的主題商品。
黃幹是缺了大德了,現在東城所有頑主或者小崽子們,都以追求一監所搞出來的主題商品為時尚,跟特麼後世追大牌似的。
別的單位搞一搞錫制像章的時候,他已經跟搪瓷廠合作,搞起了陶瓷像章。
這玩意兒是真好看啊,看著就比金屬的典雅高貴。
就是有一樣,這玩意兒不結實,碎了還得再買,主打的就是一個刺激消費。
沈國棟那一次見了世面,也對大院裡的這幾個小崽子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武哥提前給院裡人打預防針是正確的,真要是讓後院劉光福和前院閆家的崽子們鬧起來,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現在院裡消停的很,別看李學武不來了,可閆家的兩個崽子絕對不敢鬧騰,更不敢隨便在院裡貼亂七八糟的東西。
倒是劉光天,因為七車間一戰成名,又成了如日中天張國祁的頭馬,在廠裡是相當得勢的。
當然了,在院裡也是水漲船高,對他爹,對一大爺等人那是瞧不上眼的。
是了,他爹不說了,就是一大爺和三大爺哪有他進步啊,哪有他先進啊。
他現在不僅僅是張主任的左膀右臂,還是廠裡新成立的青年會幹事。
別問青年會是啥組織,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張主任讓他幹啥他就幹啥。
青年會里全是張國祁一手選拔任用的,都是心腹,都是忠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