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以牙還牙
狗急跳牆,兔子咬人。
這兩個詞語看似表達了結果的狠厲,其實更多強調的是因的無奈。
如果有了好結果,誰該用這兩個詞啊。
上岸最牛嗶的豪言壯語當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遍長安花啊。
關東現在的狀態就是看見自己的狗被打後受驚的兔子,望著牆頭兒正在猶豫不決。
要是能不跳這牆頭兒,關東還是想著不跳。
因為牆頭那邊有啥他也不知道,暴露了身體受傷的概率更大。
接到上級打來的電話他現在也沒了恭敬和涵養,說是聲嘶力竭也不為過。
看因為抓著電話機太過用力而顯得有些爆筋的手就知道,他現在的內心根本就不想回答胡惠生的任何問題。
“你必須解決掉手尾!”
“我不用你教我做事!”
聽到對面的要求,關東都沒經過大腦便回了一句,等他再次想好怎麼回答的時候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特麼的!”
回問了兩聲,電話裡沒有應答聲,關東將電話一摔,嘴裡罵道:“一群螞蟥!餓鬼!王八蛋!”
“怎麼了?”
一個貴婦人模樣的中年女人端著一杯茶走了過來,關心地問了一句。
看見沙發旁小几上吊著的電話,婦人語氣溫柔地問道:“是工作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
關東搓著臉,一屁股跌坐在了沙發上。
婦人就是關東的妻子,一箇舊社會官僚家的小姐,知書達禮,溫柔賢惠,就是不會賺錢。
倒是花錢上面,這位婦人卻是能變著花樣地花錢。
這個時候工人家庭、幹部家庭改善一下生活,最多也就是弄幾個肉菜。
可你看看關東家,飯桌上的飯菜從來不會出現大魚大肉,因為不健康。
富人的生活早已脫離了口舌之慾給他們帶來的趣味,更多的是生活品質上的優越感。
比如關夫人的真絲睡衣,客廳裡的真皮沙發,名貴傢俱、鐘錶等等。
不上家裡來,誰能知道關處長家裡是這般的富貴生活呢。
一如這位關夫人一樣,這幢房子裡的所有物品,都是襯托關東豪富氣派的鮮花、擺設。
可現在這些擺設在關東看來卻是刺在他胸口的利劍。
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種生活,如果現在的自己沒有這些物質享受,做一個清白的幹部該有多好。
古董字畫,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這些東西在現在的關東看來,帶不走,也拿不走了。
自己辛辛苦苦弄來的東西,可能過了今晚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享受?
這恐怕要打個雙引號了,因為他要表現出清明廉潔的一面,即便是享受,也是躲藏在夜色下的苟且。
就連這個貌似關心自己,實則虛偽貪婪的夫人,也是享受的比自己還要多。
如果自己倒了,那這個女人會毫不留情地撕碎感情的虛偽面具,轉身離自己而去。
能容忍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女人,還能對自己有多少感情依賴?
關東沒有回答夫人的關心,只是捂著臉靠坐在沙發上,大腦急速地旋轉,找著屬於自己的生門。
食品廠被查了,老穆死了,可運輸隊還在。
寶局被掀了,馬六子死了,可那些押局的還在。
俱樂部被掃了,于敏跑了,可藝術團還在。
鋼城,一個畸形繁華的城市,給關東帶來了豪富的機會,也給他的命運套上了枷鎖。
“殷梅,打電話,叫海山去渡口”
想了許有五六分鐘,關東鬆開了捂在臉上的手,聲音低沉有力地對著妻子吩咐了一句,自己則是去拿還吊著的電話機。
“啥?!!”
關夫人像是沒聽懂關東的話一般,驚訝的站了起來,頓時將貴婦人的氣度和形象損耗一空。
這不是簡單隨口一說的話,這是關東和家人定下的暗號,逃跑的暗號。
關夫人是嬌小姐,是舊社會過來的,可她不是四六不懂的傻子。
自己所享受的東西與周邊人生活的對比,就知道這不是自己丈夫的工資能支撐得起來的。
雖然她從未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更沒有仗勢欺人的舉動,但這一天的到來還是讓她選擇了不敢相信。
關東沒有給她解釋更多,而是掛了電話又拿起來,要了一個地址。
關夫人驚慌失措的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動了,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丈夫所說的海山,而是自己現在的地位、首飾、衣服等等。
因為不願受那生育之苦,又因為丈夫外面一直都有人,所以在生孩子的問題上,殷梅顯得尤為大度。
只要不在一起生活就行。
所以關海山,這個關東的獨子便一直跟著生母生活。
現在關東要走,當然是要帶著兒子一起走,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如果自己的孩子留在國內將會受到什麼待遇他更清楚。
那邊關東打著電話,殷梅已經去找箱子收拾東西了。
多麼優雅的事物在山呼海嘯面前都會變得跟尋常人家的事物一樣,因為本質上就不存在差異。
鍊鋼廠。
飯局過後便是客套的寒暄和再見。
李學武畢竟要在這邊駐留一段時間,所以大家都很收斂。
畢竟能坐在桌上的都是處級幹部了,哪裡會讓自己顯得那麼不堪。
在送走幾人後,李學武和董文學則是就坐在了大廳的休息區內。
一則是李學武已經見著有人被帶回來了,另一方面則是大廳更寬廣,談些什麼也更方便些。
董文學和李學武靠著角落坐著喝茶,有服務員給兩人續了茶水後便一直在吧檯那邊看著這邊。
李學武頗為不習慣地瞅了一眼,就是許寧跟自己說的,董文學的服務員。
呵呵,什麼時候服務員都成專有的了。
李學武在這一點上其實對老師也是有些意見的,但作為分廠的一把手,自然是有些特權的,無可厚非。
這次來,也不是給老師諫言的,更不想介入到老師的家務事中去。
所以在瞅了一眼過後,李學武便跟董文學談了起來。
上午在辦公室其實很多話沒辦法說到位,李學武矜持著,董文學也信不過自己的辦公室。
這不是監聽不監聽的問題,而是單純心理上的防備。
如果不是因為李學武還有事情要忙,董文學其實更願意帶著李學武出去走走。
在逛逛鍊鋼廠的廠區的時候聊些什麼更合適。
好在大廳還算空曠,給足了兩人空間,也讓李學武得以把心中的話跟董文學談論了起來。
院裡不時的有大卡車回來,由廠保衛和帶隊的負責人將抓回來的人帶進了大廳。
見著李學武和董文學坐在角落裡談話,也沒人過來打擾。
所有的流程已經通知到位,各人都知道自己的責任和任務,把人送到一樓臨時隔離出來的羈押室後,便由紀監和調查部組織出來的人手開始了審訊工作。
“啊!疼啊”
李學武正說著話,卻是被隔離區傳出來的嚎叫聲打斷了一下。
站在吧檯看著這邊等著伺候倒茶的王淑敏也被嚇了一跳,看著隔離區空蕩蕩的走廊,那聲嘶吼還在綿延迴盪。
女人本就膽子小,這會兒王淑敏嚇的臉色蒼白,不由得往大廳的角落走去。
在她的認知裡,好像現在只有這個角落是能給她安全感的存在。
李學武皺著眉頭看了看走過來的服務員,對著站在隔離區執勤的保衛招了招手。
那保衛自然知道李學武是誰,更知道李學武的招手示意代表了什麼。
小跑過來的保衛和服務員同時到達了角落這邊。
王淑敏本就被嚇的蒼白的臉,在聽見李學武對著保衛吩咐的話更是變得錯愕慌亂。
“誰辦的事?手潮了是不是?”
李學武墩了一下手裡的茶杯,在茶几上發出“咔”的一聲,臉色嚴肅且不滿地對著保衛說道:“告訴裡面,再讓我聽見有動靜,就讓他們領導回來教教他們怎麼做業務”。
“是!”
保衛領了命令小跑著又回去了,獨留下服務員驚恐地看著李學武。
剛才可是慘叫啊,都聽見了的這個李學武是提也不提,倒是埋怨起了鬧出動靜的人。
“如若不是擔心影響,我就帶廠護衛隊的來了”
李學武對著董文學解釋了一句,將茶杯往前推了推,繼續起了剛才的話題。
董文學則是看了一眼王淑敏,對著李學武的茶杯示意了一下。
王淑敏也是聽出李學武剛才話裡的意思了,這哪裡是嚇唬那個審訊的,分明是在點她啊。
用有些顫抖的手拿了茶壺,在李學武的茶杯裡續了茶水,隨後便又緊忙閃開,回了吧檯。
看著坐在角落裡,白襯衫短袖,黑褲子、黑皮鞋的疤臉青年,剛才那一陣發火,讓王淑敏從腳底板往上冒涼氣。
以前還只是聽說這個李學武的邪乎,今日一接觸,王淑敏切身體會到了這人的威嚴不比董書記差,反倒是更勝一些。
因為董書記看著為人親切,有文化,有涵養,這人卻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狠厲和嚴肅。
自己也僅僅是因為害怕往角落裡走了幾步,卻是被他察覺出來,直接就是一個指桑罵槐。
王淑敏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可看這個李學武的眼神她總覺得自己的那些小秘密無處躲藏。
無論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但現在自己作為董書記的服務員,身份在他的眼裡卻是一文不值的存在。
這種憋屈讓正在做服務的她是想哭不敢哭,連臉上的情緒都不敢有變化。
“鋼城的位置正合適”
李學武疊著腿,給董文學比劃了一個大概的方位,解釋道:“倚著山,通著河,連著奉天,又佔據資源優勢”。
董文學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伱說的這些是不是太困難了一些,即便是東西造出來了,你怎麼賣出去?”
“這得看以後的變化了”
李學武這會兒撫了撫自己的手掌,雖然話裡很有些猶豫,但語氣還是很堅定地說道:“基礎的便是鐵路,依託軋鋼廠的邊疆辦事處和京城的供銷社、聯合企業的關係網等等”。
董文學捏了捏眉心,道:“聯合企業暫且不說有影沒影,即使運作起來了,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更別說現在麻煩纏身的邊疆辦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