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他都只能隔著張炕桌坐在陸清則對面,這小崽子居然能坐陸清則身邊!

    但剛剛已經惹得陸清則不滿了,再下去說不定會吵起來,只能憋著。

    寧斯越聽到陸清則的話,不太敢動,繼續等著寧倦開口。

    寧倦嗯了聲:“你父君說話,與朕無異,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那父君要改稱呼您也不讓啊?

    寧斯越幼小的心靈裡充斥著巨大的疑惑,小步小步走到陸清則身邊,謹慎地坐了下來,有點說不出的侷促。

    畢竟父母雙亡後,被寧倦帶進了宮,也才三個多月,雖然是眾人默認的皇儲,但看寧倦這樣子,顯然不會是什麼慈父,八成平日裡也沒什麼時間見他,拘謹些也正常。

    陸清則瞥了眼寧倦,滿肚子的話想跟他說,不過當著孩子的面,也不好說出來,便溫和地問了問寧斯越:“在宮裡還住得慣嗎?”

    寧斯越仍是不敢抬頭看他,小雞啄米點頭:“回父君的話,住得慣,嬤嬤們對兒臣很照顧。”

    陸清則又和聲問了些他在宮中的生活和起居問題,寧斯越沒想到這個素未謀面的父君不問他學業,反而關心些旁人不關心的問題,眼底有些迷茫,心裡又忍不住有些暖暖澀澀的,不知道怎麼就很想哭,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陸清則。

    這位父君生得好看極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虛弱,神色很溫柔,讓人看了就想靠近。

    父皇長得也好看,難怪他們是一對。

    寧斯越在心裡悄咪咪想著,就聽到身後傳來不輕不重地“咔嚓”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碎裂了。

    寧斯越冷不防被嚇得抖了下,心裡有些疑惑,不過他被教導過不能東張西望,便沒敢回頭去看。

    陸清則無言:“……”

    至於嗎,小孩子的醋都吃?

    而且不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親自說的讓他來教導教導這孩子?

    看小朋友被嚇了一跳,他摸了摸寧斯越的腦袋,示意他不用怕,關心完生活問題了,這才問起了學業上的問題。

    寧倦盯著陸清則放在寧斯越腦袋上的手,面無表情地又捏碎了桌上的一隻核桃。

    身後又連續“咔咔”了兩聲。

    寧斯越睜大了眼,頓時一個結巴,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什麼聲音?

    陸清則看也沒看寧倦,涼涼地道:“陛下,要不您就先出去吧。”

    陸清則不僅摸這小崽子的頭,還趕他走!

    寧倦面色愈沉,又“咔嚓”一聲,捏碎個核桃:“朕不走。”

    聽到寧倦開口,寧斯越終於意識到方才那陣怪聲是哪兒來的了,察覺到父皇好像語氣不太高興,小孩兒嚇得瞳孔顫慄,可憐兮兮地不敢開口了。

    陸清則一陣頭大。

    寧倦就跟頭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兇獸似的,他習慣了寧倦時不時的發瘋,倒是還好,這孩子這麼畏懼寧倦,今日實在不宜多談。

    “今日便到這裡吧,”陸清則結束了問答,放下寧倦死盯著的、落在寧斯越腦袋上的手,“明日早些時候來寄雪軒,屆時我再考考你,怎麼樣?”

    寧斯越的壓力實在是大,聞聲鬆了口氣:“都聽父君的。”

    陸清則順手將桌上的糕點遞給他:“多吃點,瘦精精的。”

    寧斯越乖巧地點點頭,轉過身準備離開,目光在身後的桌上一瞥,才發現碟子裡的核桃全碎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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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

    寧斯越忽然明白方才背後一陣一陣的咔嚓聲是怎麼出現的了。

    小孩兒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退下去時,眼底猶有濃濃的不解,跟著候在一邊的長順公公走出暖閣,仰頭看了看對他一直很照顧的長順公公,小小聲發問:“長順公公,父皇是很喜歡吃核桃嗎?”

    或者是父君喜歡吃,所以剝給父君?

    長順眼神古怪,笑眯眯地道:“小殿下不用好奇這個,來,咱家送您回去吧。”

    暖閣裡,陸清則低下頭,掃了眼滿桌的碎核桃,要笑不笑的:“這些核桃是哪兒長得不順陛下的眼了,要被陛下碎屍萬段?”

    寧倦渾若無事:“懷雪不是喜歡嗎,朕給你剝。”

    陸清則隨意用手撥了撥有幾顆被捏得粉碎的核桃殼,皺了皺眉。

    核桃殼這麼堅硬銳利,也敢徒手捏?

    見寧倦的手藏在袖子裡,不肯攤出來,陸清則不鹹不淡道:“手。”

    寧倦還是不肯伸手。

    陸清則忍無可忍,乾脆一把拉過寧倦的手,強行扯過來攤開,冷冷道:“多大人了,也不嫌丟臉。”

    陸清則的體溫一直較低,在暖閣裡,手指也是溫溫涼涼的,寧倦與他正相反,所以陸清則的手指尖在手心滑過時,感受格外的清晰,十指連心,瘙癢幾乎竄上了心尖尖。

    寧倦的呼吸一沉。

    比起陸清則細膩的掌心,他的手倒顯得沒那麼養尊處優,虎口與指尖有著層薄薄的繭,都是長期握劍練武練出來的,十指修長,指節清晰,很有力量。

    陸清則忘了幾日前的教訓,捏著尊貴的皇帝陛下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弄破皮,想收回手,方才乖順地攤開在他面前的手卻忽然用力一握,將他的手緊緊攥在了手心裡。

    迅猛的速度好似某種姿態無辜,誘惑獵物前來採蜜,待到獵物進籠,瞬間閉合的食人花。

    陸清則抽了抽手,抽不出來。沉默了一下,他低下頭,冷靜地伸出另一隻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

    可惜在寧倦面前,這樣的舉動無異於羊入虎口,這下兩隻手都被抓著了。

    陸清則眉心蹙得愈緊:“放手,還沒鬧夠嗎?”

    “懷雪,你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寧倦抓著他溫涼滑膩的手,感覺好似抓著片絲綢,眯著眼摩挲著,“我不是在鬧。”

    陸清則遲鈍地意識到,寧倦身周湧動著的,是一股名為危險的氛圍。

    他兩輩子身體都不好,劇烈的運動和情緒都與他無關,清心寡慾久了,別說對男人之間的事不瞭解,對男女之事瞭解也不多,是以雖然覺得危險,但感覺寧倦頂多就是再咬他一口,抿了抿唇:“你當真準備培養那孩子作儲君?”

    提到這個,寧倦的動作稍頓,英俊的面容上一片坦然,輕描淡寫道:“嗯,眼下看著還成,若是他往後蠢笨無能,那便再換一個,左右宗族的子嗣多,總能挑個合適的。”

    陸清則斷然搖頭否決:“陛下還年輕力強,現在就決定這些,還為時過早了。”

    寧倦自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不信我嗎?”

    他握著陸清則的手微微用力,盯著他道:“懷雪,你曾對我說過,若是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確定心意與他結親,就要做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打算,我答應你了,就能做到。”

    英俊的青年眼神炙亮地盯著他,手心的熱度很燙。

    陸清則有種被灼燒的錯覺。

    理智告訴他,自古能有幾個皇帝能做到不納妃、不寵幸宮女的?

    但情感上他又能感受到,至少在這一刻,寧倦說得很認真。

    也是因為寧倦說得太認真,所以他在沉默許久之後,還是緩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每抽出一寸,寧倦的心裡便冷下一分。

    陸清則自感做得沒錯。

    在他還給不出答案的時候,即使寧倦以後會後悔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他也不想寧倦這時候就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