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寧斯越點點小腦袋,跟著陸清則走出書房,正好撞上從月洞門走進來的寧倦。

    寧斯越在寧倦面前一向安靜乖巧,生怕有一絲規矩不符,就會被父皇不喜,蹦跳的腳步一停,乖乖地低下腦袋:“兒臣見過父皇。”

    寧倦淡淡地應了聲:“今日的功課學得怎麼樣?”

    話是對寧斯越說的,眼神卻是落在陸清則身上的。

    寧斯越頓時有點緊張。

    陸清則對好學生從來不吝嗇誇獎:“小殿下很聰明,一點就通,功課也完成得很好。”

    寧倦瞥了眼似乎是鬆了口氣的寧斯越,不鹹不淡地嗯了聲:“不錯。”

    正說著,外頭又風風火火地進來一個人:“對了,陛下,您讓查的……”

    他的目光掃到陸清則,話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陸、陸……”

    結巴了兩下,在陛下冷冷地一瞥裡,沒敢禿嚕完。

    陸清則在寄雪軒修養了一個月餘,見到了第四位故人,欣然頷首:“鄭指揮使,許久不見了。”

    鄭垚呆若木雞。

    上個月寧倦逮陸清則時,他並不在場,審錢明明時,寧倦也沒告訴他緣由,至於後面有關立後的風風雨雨,他就更不知曉了,因為他出京辦差去了。

    聽到京城的消息,也只是感到幾絲驚訝,以及感慨。

    當年陛下為陸大人的死,傷心到鬱結吐血,如今陛下又立了新後。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陛下能走出來,他感到開心,但也有那麼幾絲微妙,震驚於陸大人這就被忘了。

    沒想到整個京城都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新後,竟然就是陸清則。

    畢竟當初陛下的傷心痛苦是真,不是知情的樣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陸大人為了離開京城,或者說為了離開陛下,策劃了一場假死。

    按鄭垚對寧倦的瞭解,得知這一切,陛下必然是暴怒的。

    如今陸清則被逮回來了,這倆人居然還能如此平和地對話,他有點看不懂。

    鄭垚人如猛虎,但心細如髮,在腦中轉了一圈,就把臉上的震驚全部壓了下去,哈哈兩聲乾笑:“是挺久不見了。”

    寧倦收回瞥在他身上的目光:“什麼事。”

    鄭垚嚥了口唾沫,心裡也知道陛下讓他查的事是怎麼回事了:“您讓查的另一件事,已經查到了。三年前,的確有一個詔獄死囚在送去刑部之後,去向不明,他的家裡人也在盛元五年年底搬離了京城,如今遠在湖廣一帶,買了莊園宅院,生活頗為富足。”

    寧倦緩緩點了下頭,語氣莫測地重複了一聲:“死囚。”

    陸清則:“……”

    就知道寧倦會調查到底。

    他當年把線索抹得乾淨,但抹得再幹淨,也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用心嚴查,也能被挖掘出來。

    只是沒想到,會查得這麼快。

    寧倦臉上看不出喜怒:“下去吧。”

    鄭垚已經猜出來是什麼情況了,同情地看了眼陸清則,行了一禮後,轉身便離開了。

    逃也似的。

    畢竟是從詔獄流出去的死囚,即使是在刑部出的事,陛下真要發怒,說不定他也會被殃及池魚啊。

    陸清則迎著寧倦漆黑的瞳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會又要發瘋了吧?

    出乎意料的,寧倦並沒有生氣,語氣甚至還頗為平和:“回屋裡坐著說吧。”

    說著,或許是為了讓陸清則安心點,對濛濛的寧斯越道:“跟上。”

    兩大一小回到書房,陸清則瞅瞅坐在身邊的寧斯越,感覺寧倦不像是要算賬的樣子。

    畢竟孩子就在邊上,他總不能當著孩子的面發瘋吧?

    寧倦也的確沒發瘋,頗為冷靜地坐在陸清則對面,道:“朕讓鄭垚去了趟蜀中。”

    難怪這麼久才見上。

    陸清則看他是要說正事的樣子,也略略安下心:“蜀中的情況如何?”

    “寧琮的確在屯糧屯養私兵,已達數以萬計,”寧倦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而且,他與交趾暗中有往來。”

    陸清則皺起眉:“這個蠢貨。”

    交趾是大齊的藩屬國,崇安帝時,便有不臣之心了,對著大齊這麼塊肥肉蠢蠢欲動。

    寧倦剛掌握大權之時,不僅國庫空虛,而且上下蛀蟲成堆,啃噬得大齊表面光鮮靚麗、背面坑坑窪窪,實則不宜興武,他按捺著性子,修養生息了幾年,才讓大齊勉強從崇安帝的陰影裡喘了口氣。

    也是因著他鐵血的手段,震懾住了周邊各國,才有時間門做這些。

    但不安分的,遲早都會有所動作。

    當年崇安帝在時,韃靼使臣來大齊賀壽,暗地裡意圖勾搭衛鶴榮,衛鶴榮表面上答應,背地裡狠狠陰了一把韃靼使臣,讓他們吃了個大虧,往後幾年都沒敢再來大齊。

    被百姓罵作大奸大惡者,都知曉大義,寧琮作為皇室宗親,與外族勾結,這個行為當真是又蠢又壞,毫無底線。

    “下個月便是你的生辰,”陸清則沉吟道,“寧琮敢來嗎?”

    寧倦笑了笑:“他不得不來。”

    寧琮縱情聲色,流連於酒池肉林之中,葷素不忌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子嗣緣極薄。

    這麼多年了,他府裡養的那群姬妾只有幾個懷上的,順利生下的也不多,生下來了,還能平平安安養大的,就更少了。

    他養得長大成年的,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去年跑去深山狩獵,不慎跌下馬,被馬踩踏受傷後,給老虎叼走了,另一個就成了唯一還活著的,是寧琮的心頭肉,早早就請封了世子。

    如今只要有姬妾懷孕,還能誕下孩子的,都能得到寧琮的重重賞賜。

    陸清則淡定地倒了盞茶,抿了口茶水,語氣涼涼:“顯然不是他的姬妾有問題,是他不行。”

    這種縱慾過度的,質量都不行。

    寧倦愣了一下,瞬間門意會,沒想到還能從陸清則嘴裡吐出這樣的話,眼底不由浮上幾絲莫名的笑意,低聲道:“懷雪放心,我的很行。”

    你的行不行關我何事?

    陸清則差點嗆到:“閉嘴吧你!”

    小孩子還在邊上看著呢!

    寧斯越雖然聽得懵懵懂懂的,但態度十分認真,每個字都仔細記下來,聽到這裡,大眼睛裡滿是茫然。

    什麼行不行的?父皇和父君在說什麼?

    陸清則看寧倦還要力爭一下,證明自己“很行”,決定跳過這茬:“你拿他寶貝兒子威脅他了?”

    寧倦頷首:“他若是不來,他那個世子就得來。”

    寧琮要是兒子多,也不會在意一個兒子送來京城會如何。

    但現在他年紀也大了,就碩果僅存這麼一個,不敢再冒險,八成也自恃是寧倦的皇叔,來了總比兒子安全。

    陸清則抬眸:“看來你生辰宴上會很熱鬧,東西南北一窩人,都能湊幾桌打馬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