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30章 第三十章

    秀嬤嬤當即起身:“我這便去拿!”

    屋簷上,廣袖長袍的霍驚堂揹著手,睥睨庭院裡行色匆匆的兩人。習武之人,耳目過人,剛才秀嬤嬤和李意如的對話都被霍驚堂聽進去,不由若有所思。

    如此一來,倒是解釋得通價值連城的萬年血珀為何在李意如手裡。

    當年查到萬年血珀在江南首富府庫,康王府和臨安郡王府聯手派人去尋,偏巧晚了一步,滿門被滅,萬年血珀下落不明,而處理黃氏滿門的手段乾淨利落,不像普通盜匪,之後查到的線索全部中斷。

    未成想,他們竟還留意到遠在京都府青樓楚館裡的李意如,監視兩年就為了等黃氏孤女自投羅網。

    連孤女也不放過,除非仇深似海,或利益驚人,否則不會有這等毅力。

    當年黃氏府庫錢銀全被搬空,剩餘值錢產業被官府接手,當年也徹查過沒有旁餘財產,不該是為利所驅。

    黃氏行商,難免與人發生齟齬,只是仇恨不至於滅人滿門。

    不為財、不為仇,為何滅人滿門還窮追不捨?

    這時李意如走出,將木盒和書信一併放在庭院中間的石桌,朝虛空福身一拜便離開。

    過了一會兒,霍驚堂拿走木盒和書信回京都驛站,再出來時便是一身重甲騎裝,駿馬踏著月色奔走於險峻小道,驟然勒馬停住,夜空一點黑色俯衝而下。

    將木盒和書信綁在海東青的腳下,振臂送走它,牽著韁繩調轉馬頭時,霍驚堂忽然停下,垂眸望著地面一株生長於野外的攀藤花。

    半晌後,一聲嘹亮的哨聲自他嘴裡發出,另一個黑點俯衝而下,赫然是第二隻雄俊的海東青。

    ***

    海東青比□□碧更快抵達江陽縣,將信物交到趙白魚手裡。

    餵了海東青一點吃的,趙白魚才打開書信,裡頭滑落一株還有點鮮嫩的小黃花,花萼處被嫩綠的藤蔓緊緊纏繞。

    “?”

    什麼意思?

    趙白魚展信看內容,是霍驚堂的筆跡。

    前一段簡單交代□□碧在啟程的路上,後一段是有點隱晦地指出趙白魚不該孤身入疫區,處理不當,反累己身,縱是為民請命也不該以身犯險,令人憂心難安。

    翻開看第二張,則是一首詩:“郎為纏花藤,我為攀藤花。君心與青天,遠道共追隨。”

    什、什麼啊!怎麼突然搞這種花樣!

    趙白魚拍拍滾燙的臉頰,努力平復澎湃的心潮,嘴角止不住上揚,望著不知哪兒摘來的纏花藤,不自覺念出霍驚堂寫來的詩,轟一聲,好不容易降下的熱氣再度湧上臉頰。

    大事當前,霍驚堂怎麼能只念情情愛愛?人好不容易訓出來的萬鷹之王海東青,就是他用來送一株不知名小黃花和情詩的嗎?

    暴殄天物!老不正經!

    “五郎——”硯冰撩開簾子,一抬頭就看到他家清風明月似的小郎君笑得一臉痴傻,時不時看看手裡的信,憐惜地碰一碰不知打哪採來的路邊野花,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哪來的妖怪敢附身我家郎君!!”

    趙白魚乜了眼硯冰:“少胡說!”

    硯冰不掩擔憂:“您是不是夜以繼日,急糊塗了?”

    趙白魚把信和攀藤花都放進信封裡,想找個地方妥帖放好,發現時疫區沒隱秘性,便珍重地藏進心口處。

    硯冰見狀,不解道:“不過一株路邊野花,值得您這般珍重?”

    “這攀藤花遠道而來,可憐可愛,情深意重,哪裡不值得珍重?”

    硯冰:“……”可它還是不值錢的路邊野花啊,原來五郎喜歡野草野花的嗎?

    “找我何事?”

    “外頭新調來一撥營兵,增派五車藥材和四五名太醫官,還有十車糧食,都是實打實的好米,災民們總算能吃飽了。”

    “他們還算顧忌天威。”趙白魚絲毫不意外。

    “眼下亮身份嗎?”

    “不到時候,再看看。”趙白魚挽起袖子說:“準備紙墨筆硯,我想起以前在古書籍看過的千金方,雖然零零碎碎但記下來叫大夫們琢磨,大家戮力齊心,勉力而為。”

    硯冰當即聽令。

    ***

    此時江陽縣各方人馬心思各異,暫且不提已經被摘下官帽的呂良仕,揚州知府蕭問策和淮南提刑司宋靈都在客棧的大堂處坐著,前後裡外都是營兵,火把將黑夜照如白天。

    蕭問策不時擦拭滿頭的冷汗,心裡惱怒、畏懼皆有,不時暗罵呂良仕蠢材,天底下再沒見過這樣的蠢材!

    時疫居然也能瞞?!

    態度曖昧,上奏摺子不明不實,還叫人守在災民區杜絕真實的疫情情況外傳,導致他以為疫情不嚴重,沒能及時調能應對,連累他此刻在撫諭使面前沒底氣說話。

    緊接著,蕭問策後悔當初不該摻和進鄧汶安的案子,要是秉公處理,哪至於現在被呂良仕連累?

    要不是那起冤案,一早就能把所有罪推到呂良仕身上,自己乾乾淨淨地脫身。

    宋提刑和安帥使鬥法,他跟著瞎摻和什麼?

    蕭問策悔不及當初。

    另一端的宋靈則老神在在,行得端做得正,不管是冤案還是時疫都怪不到他身上來,可謂無事一身輕,想必撫諭使越過安懷德將調遣營兵的權力交給他,亦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不過他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縣令竟然敢隱瞞如此嚴重的時疫,但願能儘早解決,淮南可禁不起又一次大動盪。

    只是聽聞撫諭使到了江陽縣便住在客棧,雖從縣衙裡借了幾個人,但只是調查鄧汶安的案子,沒去過城外的災民區,怎麼好像對時疫瞭若指掌的樣子?

    而且那年輕的撫諭使瞧著不像個文官,還有點眼熟,似是在哪見過?

    宋靈沒懷疑裡頭的人不是撫諭使,想是以前回京述職偶然見過,從恩師來信可知撫諭使的身份和經歷頗為傳奇,能從不受待見的身份、一介七品小官,一躍成為陛下心腹,可見能力不俗。

    房間裡頭的崔副官則剛收到江南的來信,展開看完,長舒一口氣:“xu明碧出山,兩日後抵達江陽縣!”